當代中國詩人田小川作品賞析

落雪聽禪

文｜田小川

有道門檻老是邁不過去

哪扇山門虛掩？哪扇山門吱叫？

雪落在了梅花瓣里

雪有了梅花的味道，清香

梅花有了雪的味道，冷凝

任何寒冷都有自己的熱伴

任何花開都有自己的舞蹈

鐘聲落在了山寺的瓦檐上

青瓦結著白霜，木雕刻滿清香

圓圓的明月，爬過山頭掛於松梢

木魚念著經課，六字真言

哚哚哚哚，響在魚嘴上

有道門檻老是邁不過去

我自己成了自己的門檻

紅塵煩憂那麼多

那麼多智者，總愛痴心紅塵中

利來利往的心事成了沉重的結

狂傲的，靜不下來

靜下來的，狂妄不了

熱陷於爭鬥的漩渦里

冷落在孤寂的巔峰上

沒有誰相信石頭會成為金子

沒有誰認為枯井裝過千年的月光

耳朵嗡嗡作響，是耳朵敲擊大腦

有道門檻老是邁不過去

我的心性將我的腳步阻擋

風吹動了冬季麥地里的幡

幡舞起了呼叫在河岸的風

木杆獨立在地上，慧根遠離蒿草

惠能的袈裟披在了誰的身上

恆河裡的沙成了佛

黃河的泥漿染黃了龍的鱗爪

菩提樹下坐著的尊者

美色和飢餓能否給他修行影響

智慧掛在樹上，誰在用力

搖落雨滴，搖落燃著紅點的檀香

搖落心裡的紅塵，飄零的秋

有道門檻老是邁不過去

蒼天給我難解的迷局，身陷其中

飛鳥棲腳竹林深處的長葉上

它們的叫聲在橫笛豎簫里抑揚

笛聲脆翠，簫聲悠長

最美的曲子來自於最好的竹節

最好的竹節歇過最靈的鳥

我的目光總是穿不透迷霧

我的心事總為名利籠罩

不知道什麼蒙蔽住雙眼

放不下的，壓在了心裡頭

捨棄了的，不知是不是瑰寶

雪，飄落在琴鍵之上

敲響了一曲禪音，從竹節里流出

2017年12月30日

喜悅

文｜田小川

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青色的樹葉遠離了季節

水分降到地底

腳步聲如落葉飄零在石階上

泥土的黃沾滿腳跟

在褲管邊沿留下路的痕迹

在鞋底留下花的芳香

河道穿城而過

註定它的命運與季節共舞

漲漲落落，九彎九曲不到江

叮叮噹噹的敲打著乾枯的河床

爛泥漿和生鏽的水管閥門

不再言語，沉默在人們的視野中

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山的線條勾畫了天空

雀鳥點綴了雪白的蒼穹

雪白覆蓋了鋪地的音樂

華章，零零散散

沿著指尖滴落於琴鍵之上

跌跌闖闖，發著高低不一的聲響

梅花會開始了自己的綻放

隨著雪的飛舞

隨著蕊的騷癢與饑渴

找到自己的舞台和時空

兩瓣承接秋意，兩瓣交給春風

一瓣留存心中

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飛鳥把翅膀展示在空中

與身子一道劃著優美的弧線

歌聲不是歌聲，是低語

鴻爪不是鴻爪，是印痕

羽毛不是羽毛，是衣裝

飛鳥把真實的飛翔交給了天空

把幻影留給了平靜的湖面

嗩吶奏鳴在喇叭花口

二胡拉動在蛇皮里

吉他興奮在繃緊的弦沿

大鼓叮咚叮咚在木槌上

快樂在腦海里跌宕

手腕上發著聲響，煩憂去了遠方

枯萎爬到樹上

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濃郁的憂傷訴說到南方

新鮮的花兒開在了你的桌上

把生命的力量交給了芬芳

把芬芳交給抑鬱寡歡的你

把書還給書架，把美術還給山河

把字還給宣紙，把喜悅還給胸膛

把石頭刻成文字

唇印朱紅，嬌媚的花容呢喃而語

炎熱去了南方，雨水去了南方

你的水和火熱，飄逸的髮絲

藏在潔白的雪花中

刀鋒戳破你的嬌嫩食指

為我溢出一滴殷紅，浸透時光

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微笑寫進了內心

快樂融入了平淡

把日子一頁一頁翻進了昨天

把期盼和等待一頁一頁翻到眼前

煎熬被濃縮成凝結的時間

誰在聚精會神的時候忘記了傷痛

誰在音樂聲里解去了煩憂

白開水在給生命造血

厚積的雪毯在給冬麥殺蟲

爬牆的綠蘿在給獃滯的目光養眼

清淡的菜湯在滋補胃腸

閉上眼睛，黑夜裡

老鼠唧唧咕咕，翻越廚房

黑色素密布的天上，閃動著星光

在年末，我流淌的河水很簡單

它流去低矮的地方，流進了海洋

2017年12月29日

嬰兒降生的時候

文｜田小川

根植母腹，一個模糊世界

從水和熱擁相念開始

天地之靈，從孕育到成型

腳踢手抓，孕婦的腹

這個時候，身體的密碼完全重合

血肉之軀，受之父母

嬰兒降生的時候，一切屏息靜守

哭聲，是最動情的歌

一切抓狂，都是最欣慰的痛

每滴眼淚，都是力量

眼睛能看到一個世界

卻難堵不住愛情的淚流

啼破一切漆黑，一個新的生命

開啟了計時模式和記事模式

蒙童養正，春夏秋冬世間榮辱

酸甜苦辣和喜怒哀樂

猥瑣，私慾，奮鬥，苦磨

隨祝福一同包進了襁褓中

嬰兒降生的時候，萬籟俱寂

撕肝裂肺，為新生命打開出口

一起一伏，幼小心臟讓跳動激活

鳥語了，花開了，溪水流淌了

止住流血，剪短臍帶

生命，延續在是是非非中

2017年12月28日

在海面撲殺飛鳥的瞬間

文｜田小川

天空藍和大海藍完全一樣的時候

海面的飛鳥，在忘情飛翔的時候

海鯨、海豚們，能夠飛越海面的

都以自己的力量在製造瞬間

晴朗的瞬間，爆發的瞬間

在海面迅捷移動的瞬間

展示力量和解決飢餓的瞬間

用靈敏吞噬海面的悲戚飛弋

靜得出奇的時候

是浪花躡手躡足的時候

險惡在靠近，死神製造尖利叫聲

沒有哪一次絕美的優雅

來的是那般的自然如意輕鬆沁心

每到忘情，每到絕倫

要麼成了撲殺者的腹中佳肴

要麼把驚艷留在海上

在起伏不定的波浪里

不要相信所有的曲線都是美

在冷清的蔚藍天空下

不要相信所有的飛翔都沒有顧忌

在海面撲殺飛鳥的瞬間

天空里的精靈也會祭獻魚腹

大海的殺手也會博弈天庭

不要以為白鷺、海鷗們沒有憂慮

它們隨時會有生命為大海殉葬

每當飢餓來臨

力量都會有它爆發的美

為了食物，為了自由

不管是天空里的自由

還是大海里的自由

藍色的自由，魚和飛鳥

在海面成了宿敵，一切翅膀

划出的造型和浪花搖動的音韻

都會沉入海底，歸於可怕的寂靜

2017年12月21日

簫笙里的夜色

文｜田小川

疲憊的身子，在簫笙里浸濕

獨坐夜色，憂怨凄凄

古城牆上，鐘樓檐下

簫笙吹過廣袤原野，吹過山河

吹皺寒夜，吹皺南北

離開瑣事，心隨夜色寧靜

曲眼裡，是哪個手指摁住了惦記

是哪個手指放開了相思

大地里長出的竹管啊

你的曲子為這般濕潤、揪心

一絲憂傷，幾曲簫笙

從手指的螺紋縫裡發著顫音

經過耳廓，到達心靈

誰的思念和憂傷，從竹管流過

悲戚了一個夜色

簫笙瘦，夜色濃

一些童年記憶，慢慢升入腦洞

冰涼涼的，如吹過髮際的夜風

簫笙，吹過故鄉山崖的月

吹奏著悲歡離合的往事

月亮從缺了到圓，從圓了到缺

你在想她嗎？遠方的愛人

遠離故土的人兒啊！你聽聽

天涯共此曲，天涯共此月

山城的明月，滴落了晶瑩的淚

2017年12月26日

守候，是生命不滅的品質

文｜田小川

守候是對食物的渴求

巢掛在樹丫，風吹雨打日晒

稻葉茅草，藤枝泥絨

在巢窩裡，愛，嘰嘰喳喳

嗷嗷待哺，讓飢餓緩解

守候是病榻前的照看

高燒，低燒，感冒，咳嗽

白開水，薑湯，熱毛巾，厚棉被

季節變化無常，遙遠而難言

盼著病魔離去，平安康復來臨

孱弱身子，縱深皺紋，風蝕殘年

守候一份望著，一份無奈的逝去

吃飽穿暖，苦寒艱辛，音容宛在

黑夜，風裡的燭燈被輕輕吹滅

羊毛氈上，爺爺合眼，靜靜離去

守候，就是讀分讀秒

等待哇哇啼哭來臨

等待新生命打破沉寂世界

在親情里，無價的盼是把剪

剪斷臍帶，平安母子

2017年12月24日

元旦

文｜田小川

沒有刻意為一個日子塗抹喜慶

遠處，除了想像，剩下空蕩

碧空萬里，交給明媚陽光

夜晚，天上的星星閃爍

房間里的燈光照著畫畫的身影

一切如常，心也如常

如如不動，只有時間嘀嗒

元旦，秒針拉動了分針

分針拉動了時針和往日一樣，它沒有多少變數

聽著熟悉的歌，吃著簡單的飯

淡淡薄霧，遮住了遠方

冷清留給眼前，靜謐留給遠山

彎彎河道，水流閑淌

一切靜物，如如不動

地球自己轉了一圈，拉動了太陽

太陽陪地球玩一圈，一年光景

元旦並沒有什麼兩樣

依然屋裡屋外陪娃玩耍

依然讀書寫字和畫畫

依然聽歌喝茶和想他

日子就這樣安靜的過去

太陽還是太陽，月亮仍是月亮

日子不多也不少

總有看不夠的風景，遙不可及

總有翻不過的山峰，聳入雲霄

往事清零

只有心靈相伴，相守

2018年1月1日

作者簡介：田小川（子昀）：男，彝族，貴州威寧人，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法學會會員。著有詩集《田小川九十年代愛情詩選》《鷹之歌》《日神》《細雨霏霏》等，有作品獲光明日報全國理論文章二等獎，有多篇文章獲全國法院學術討論會優秀獎。有多篇調研文章在經濟日報社內參《市縣領導參閱》中發表，有文章被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綜合研究》專題刊用，有作品獲首屆中國調解高峰論壇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