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台，民粹主義會改變美國嗎？

05-11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過去的2016年，那我想民粹主義肯定是一個呼聲很高的詞，從英國脫歐、義大利修憲公投失敗到美國總統特朗普的上台，民粹主義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可是對於民粹主義內涵到底是什麼，民粹主義政治意味著什麼，許多人並不清楚。也正是因為對於民粹主義知之甚少，所以有些人將其視為洪水猛獸，唯恐避之而不及；也有人盲目崇拜民粹政治，並且將其與民主政治划上等號。今天，我們就從這篇文章來分析一下被稱為美國民粹主義的代言人特朗普總統上台的原因，以及美國在未來的政策走向。

原本不被人們看好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在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中出乎意料的贏得了選舉，成為了入主白宮的第45屆總統。對於特朗普的上台，大多數人的反應的都是難以置信，因為之前受到大多數媒體輿論的引導，都是一邊倒的認為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上台的希望很大，甚至於美國的盟友們都在選舉結果出來之前向希拉里示好。究其原因是因為輿論普遍認為希拉里具有極強的政治資本以及從政經驗，反觀特朗普，完完全全是一位商人，沒有一點從政經驗。美國作為一個有著精英治國的傳統的共和國家，讓一位毫無從政經驗、滿口「狂言」的商人做總統顯然是不符合常理的。因此，人們絲毫不認為這位宣稱「當選總統後要驅逐非法移民」的「狂人」特朗普會當選總統。

然而，無情的事實給美國人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特朗普在2017年的1月20日宣誓就職，入主白宮。未來四年，這位在美國商界呼風喚雨的商人，成為了執掌美國最高權力的人。那麼，特朗普究竟是憑藉什麼逐漸走到了美國政治舞台的中心呢？如果說僅僅憑藉他的財力他的「口無遮攔」，我想是不足以來解釋的。真正推動特朗普走上美國權力中心的，是美國政治中日益凸顯的民粹主義。民粹主義作為一個反覆被炒作的詞已經變得耳熟能詳。然而，對於民粹主義的內涵，很多人並不是很清楚。如果大致下一個定義的話，可以把民粹主義描述為這樣一種思路：民眾的意願是決策最高準繩。民粹主義一開始就是以精英主義的對立面出現的。民粹主義否定了精英主義之中「精英」的決策合法性。民粹主義認為「精英」是不應該存在的，亦即，一小部分人的決策意見不應該比多數人的決策意見更值得尊重。這種思潮的出現，毫無疑問，是因為精英主義在歷史上一直無法解決精英佔據決策位置而自肥的問題。民眾受夠了精英的剝削，因此否定了精英決策的合法性。從這個意義上來世，特朗普就是以民粹主義的代言人而自居，帶有強烈的民粹色彩，他以「華盛頓的圈外人」自詡，猛烈攻擊兩黨「建制派」或者說是「當權派」的政商勾結、金錢政治。他常常口出狂言，有意挑戰美國主流社會的「政治正確」的觀念，在其支持者的眼中，這正好襯托出了精英階層的虛偽。

在就職演講中，特朗普首先當著幾位前總統的面公開抨擊美國過去的內外政策，把這一天之前的美國描述得幾乎一無是處，曆數了民生在各個領域的失敗。他宣稱，「今天不止是將權力由一任總統交接到下一任總統，由一個政黨交接給另一政黨」，而是「將權力由華盛頓交接到人民的手中」。他嚴厲批判「華盛頓的一小群人」攫取了利益果實，但這些在此地和此時改變，「因為你們(美國人民)的時刻來臨了，這一刻屬於你們」。他延續了競選時的語言風格。特朗普還在演說中突出強調了愛國主義，重申了他在競選中主張的「美國第一(優先)」。他說所有關於貿易、稅收、移民、外交的決定都要為了美國工人和美國家庭的利益做出。從他的就職演講中我們看到，特朗普淡化了意識形態的色彩，轉而以一種務實的姿態來處理美國的社會問題，強調美國優先重振美國製造業。這些都是當下美國社會所面臨的最嚴重的問題。特朗普在競選時的承諾，正是美國最焦慮的白人中下層階級人群的反映。

特朗普同時打出反移民、反穆斯林的旗號，實質上反應了美國社會面臨全球化消極後果的不適應症。在現代資本主義興起之後的很長時間，由於還不斷有新的疆域可以開拓，由於其內部不斷加以改革和調試，也由於新技術不斷突破，美歐國家民眾的生活水平得到持續的巨大提高，貧富分化主要在發達國家與不發達國家之間以國家為單位存在。但是近年來，由於世界市場的開拓幾乎已經到達盡頭，貧富分化在在發達國家內部越來越嚴重。如果只看經濟數字，奧巴馬執政的8年中美國經濟早已走出衰退，甚至在發達國家中一枝獨秀，但美國中下層民眾的獲得感卻十分有限。2015年，美國中產階級人口首次降到50%以下，「橄欖形社會」的「腰圍」正在縮小。由於製造業主體轉移到國外，很多中低端服務業崗位又被移民佔據，美國白人中下階層的「被剝奪感」最為嚴重。將這種深刻複雜的社會矛盾歸咎於各種自由貿易協定，歸咎於中國、墨西哥這些製造業外流目的國，歸咎於合法或者非法的拉美裔移民，就成了民粹主義非常方便的解釋。

民粹主義上台的美國總統特朗普真的可以一直毫無保留的按照所謂人民的意願」執政下去嗎？我認為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雖然他在就任總統後部分兌現了競選時期的承諾，比如在上任第一天就簽署了第一道行政命令叫停了「奧巴馬醫改」、退出「TPP」等。但是，我們要看到，美國總統在總統競選時期的提出來的目標都會在真正執政時大打折扣。這一方面是因為美國國會兩黨無休止的「互相扯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競選時提出的目標大都是為了取悅選民而誇大其詞。同時，弱勢總統的現實和行政經驗不足的約束，其迅猛作風反而導致自上任以來的政令措施不斷碰壁，也是不爭的事實。例如其限制一些穆斯林國家公民入境的禁令遭到聯邦法官的抵制、其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弗林被迫辭職，等等事件，均向其發出了明確的信號，表明其所面臨的執政約束和阻力之大是空前的。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應該清楚，對於民眾的訴求可以回應，但是不能完全按照所謂的民意進行。如果他的執政方針繼續被民粹裹挾，必然會招致極為強大的阻力。所以，對於特朗普的競選目標，我們不可不信，但是也不能全信。甚至我們也有理由相信，作為一個從沒有執政經驗的商人來說，回到最務實的執政軌道上來是其必然的選擇。

所謂務實的執政軌道，就是在處理國內外政治問題時採取一種更加理性的態度，而不是繼續的「放大炮」。我們看到，特朗普一方面宣稱自己是代表中下層人民的利益，另一方面新組建的內閣成員有很大一部分是美國富豪。這不禁讓人疑惑：這些富豪真的可以代表底層人民的意願嗎？真的會為美國中下層民眾謀福利嗎？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另外，在處理國家關係上，特朗普也採取了更加務實的態度。特朗普在競選時期曾說要對中國的商品徵收45%的關稅，但是至少從特朗普最近的講話來看，他基本不會制定這項政策。與希拉里相比，特朗普確實沒有執政經驗，但是我想這未嘗不是一個優勢。實施「圍堵中國」政策的希拉里上台，中美之間必然會走向更加激烈的碰撞；而沒有執政經驗的特朗普上台，他的不確定性反而會讓人對中美關係的發展有所期待。因此，我想，對於特朗普，我們應該看到他代表美國民粹主義勢力崛起的一面，也要看到他的政策必然要回到務實軌道的一面。當然，現實世界總是以其自身的規律和複雜性運轉。不排除特朗普審時度勢，以某個國內或國際的重大事件為契機，充分發揮自己個性鮮明、風格凌厲的特點，抓住機會改變目前自己所面臨的各種掣肘，改組自己的執政團隊、凝聚國內精英和民眾對自己的信任和信心，從而理順政策思路、強化行政權威和執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