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下雨，淋濕巴黎

一

他喜歡東京的納豆和大米，我愛巴黎的浪漫和美麗。

但後來他真在東京吃著烏冬面，我卻在長沙望著天花板上的黑蜘蛛。

他是多金浪漫的美少年，我是家境普通的平凡女。

可是，愛情這東西啊，越是不可能就越讓人著迷。

第一次和他真正認識，是在學校附近的ktv包廂里。強子向我介紹他：「這是我好兄弟陳翔。」

後來我正在唱歌時，他走了過來，趁我唱歌間隙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我沒聽清，疑惑地望著他。

「你眼睛好漂亮。」他又湊過來在我耳邊說。這下我聽清了，我臉一下紅了，害羞到忘記了唱歌。

接下來，他坐在了我旁邊。我等了好大一會兒，也不見他再有動靜。什麼情況？撩完我就不管了？

我看看他，他正一本正經地看著ktv上的一對男女接吻的畫面。

好吧，你看，我也看。我也一本正經地看著畫面上的男女親來親去。

「我們出去吧！」他又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聲說話。

我轉過頭來，臉剛好擦過他的嘴唇，我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他距離我很近，我能看到他的睫毛在動，他的眼睛在發光。

我看著包廂里其他男女，他們都是一對又一對。

我起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跑。我跟在他身後，聽到後面有人在沖我們喊：「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倆都沒有回答。我任由他拉著我的手私奔到月球。

陳翔喜歡飆車。

「你不覺得飆車的感覺很像飛翔的感覺嗎？」他對我說。

那個晚上，他讓我坐在他的摩托車后座上。他載著我像一道風一樣飄過深夜的大馬路。

我的長髮在身後飛揚，風吹得我的眼睛有些痛，我不得不把臉貼在他溫暖的後背上。他只穿著一件白t恤，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好聞的沐浴露的清香。

他的摩托車越開越快，我們超過了汽車、超過了大卡車，還超過了一輛敞篷跑車。敞篷跑車裡的男男女女沖我們倆吹口哨。我們情不自禁地大聲歡笑。我不自覺地摟緊了他的腰。

二

終於在一大片湖泊前，他停下了車。湖泊前有五顏六色閃爍的燈光，好聽的音樂噴泉，以及長條木椅。

我們在木椅上坐了下來。

「我明天就走了。」他忽然說道。

我一下轉過身看著他：「去哪裡？」

「你喜歡哪裡？」

「巴黎。」

「我明天的飛機，去東京。」

我忽然有些生氣。

陳翔這個不識相的繼續問我：「我可以吻你嗎？」

我說：「你媽媽沒有教你嗎？不說不該說的話，不吻不該吻的人。」

「你媽媽沒有教你深夜不要隨便跟一個男孩外出嗎？沒有教你不要隨便摟一個男孩的腰嗎？」陳翔直視著我的眼睛。

「好吧，你要想吻我也不攔你。」

陳翔真的吻了我。他笨拙地用雙手捧著我的臉，把我的嘴巴擠變形了。然後他把嘴唇印在了我的嘴唇上。他的嘴唇涼涼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閉著眼睛用心地吻著我。心裡在感嘆，他的睫毛好長啊。這麼暗都看得見。

這個時候，我忽然記起了媽媽教我的被我拋到九霄雲外的女孩要矜持的話，不等他親夠，一下推開了他。

誰知道，我越推他，他越來勁，他一下把我抱在懷裡，我動彈不得。

「別動，我明天就走了。我要去那邊三個月啊。」他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輕說。我終於在他懷裡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你還記得你讀初二時，有次老師讓你在課堂上念你的作文給大家聽嗎？」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那時我來找強子玩，就坐最後一排。可惜你坐第一排看不見。」

「然後呢？」

「你念完，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還記得你讀初二時，你放在抽屜里的日記本總是被人打開又忘記合上了嗎？還有你讀高一時，是不是收到過一封匿名情書？高三時，你的桌子上是不是總有人放新鮮的玫瑰花？」

陳翔看著我驚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為什麼你學習成績那麼好，可是在感情這塊這麼不開竅？今晚幸好是我，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陳翔問我。

「你是我第一個深夜外出的男孩。以前沒有男孩這樣約過我啊。」

「那好，今天起，你是我女朋友了。以後誰約你都不準去了。你要等我回來。」

三

這天晚上，我和陳翔都沒有回家。早上醒來時，我們仍坐在長條椅子上，只不過，我睡在他懷裡。

我們剛剛確定關係，他就要離開，我雖然難過，但仍然強顏歡笑送他走。

陳翔到了東京之後，很快跟我視頻。我看著視頻那頭的他，他的笑容沒變，他看我的眼神也沒變。我的心安定了下來。

陳翔要在東京呆三個月。

我一邊去上舞蹈課，一邊按時跟他視頻通話。我買了一個小本子，計算著他回來的日子，我把所有想要和他一起做的事全部寫在了小本子里。比如，一起種一棵樹，一起養一隻小兔子，一起去巴黎……

現在，只要他回來，我們就可以一件一件完成啦。

終於，我等到了他回國的那一天。那天一大早我就開始翻遍我的衣櫃，我思索著要怎麼打扮自己才可以讓他眼前一亮？可是，我試遍了所有衣服，也沒能找出那樣一件衣服。

最後，我只好穿了那件他見過的白色連衣裙。當我在機場看到他時，他還是穿著他上次見我的那件白t恤和牛仔褲。

我們相視而笑。

四

陳翔帶我去見了他家人。我早已聽強子說過陳翔家裡很有錢，但我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錢。

在本市我父母辛苦一輩子都付不起房子首付，可是陳翔的家大得我在裡面會迷路。我走在他家如公園一般大的花園裡，左右打量著，第一次感受到了我和陳翔的差距。

吃飯時，陳翔的父母很和藹地一直勸我多吃些。我卻小心翼翼地不敢多夾一塊盤子里被雕刻成鮮花的精緻菜肴。

陳翔的父親儒雅風流，母親優雅美麗，我想起我的爹娘粗糙的臉龐和手指，很想早點吃完，趕快逃離這裡。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屬於這裡。

即使陳翔把我帶到了一個美麗的世界裡，可我明白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我沒辦法安心在這裡生長。更何況，有些事情本來就美麗得有些不正常。

陳翔的媽媽背著陳翔找到了我，沒有傳說中的扔給我一張支票，只是跟我說，跟他兒子在一起可以，但是從那天起，我要離開我父母，他們計劃讓我和陳翔一起去美國留學，他們要求我必須至少考上美國一所名校的碩士學位。

五

我來到了巴黎。陳翔也在這裡。

不過，他不知道我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終於來到了巴黎。

那天，我拒絕了陳翔母親的建議。我選擇了無聲無息地在陳翔的生活里消失。反正我們本來就交集不多。他對我的了解並不像他以為的那麼多。

每個女人都是一本書。男人只有用心了，才會發現這書沒那麼容易知道謎底。

我那時拒絕陳翔母親，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上帝在賜予一個人免費的禮物時，其實早在背後標註好了價格。我才不要沒有尊嚴的愛情。

小時候，家庭條件不好，但是媽媽會借很多書給我看。她教育我永遠不要被金錢迷惑。只有經濟獨立了，才能靈魂挺拔。愛情尤其講究門當戶對，勢均力敵。

其實，我讀初二那年時，還沒上課，我聽到班級後面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我就記住了那個仰頭大笑的陌生少年。我喜歡聽他爽朗的笑聲，還有現在看來有些傻乎乎當時只覺得魅力無窮、很可愛的笑容。那個少年就是陳翔。

當我憑藉自己的努力終於可以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生活得很好時，我終於來到巴黎。

在塞納河畔，陳翔向我走來時，我看到他眼睛裡的亮光。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想起了他在東京時，曾跟我說：「有一天，我會帶你去你愛的巴黎。」

現在，我要對他說：「我要帶你游我愛的巴黎。」

（完）

廉子，小說閱讀網簽約作家、傳播學碩士、編劇、編導

一個會做飯、有馬甲線的小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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