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說翻就翻的友誼小船

友（ji）情和愛情哪個更深情？唔……這個問題嘛……簡直比女朋友和老媽掉到水裡先救誰還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然而生活在一百多年之前的大畫家馬奈，倒還真是遭受了這樣一場「考驗」。

儘管作品一點兒都不「循規蹈矩」，出身貴族的馬奈該有的標配技能還得有，於是19歲時便結識了鋼琴教師蘇珊·林霍芙。說到女家庭教師，我們可都知道，在那個年代的西方文學作品中，這個角色十有八九都會和男主人之類的角色相愛相殺，所謂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啊！果不其然，十多年後，師生戀修成正果，蘇珊成為了馬奈夫人。

有了夫人的馬奈，成了個畫妻狂魔，像什麼《尋找摩西》、《受驚的海妖》這樣神叨叨的題材里能找到她的身影，《讀書》、《肖像》這麼接地氣的畫風裡也不少見。不過嘛，就像迷弟總給女神拍照一樣不過癮，還得有個合影不是？

馬奈 《藍色沙發上的馬奈夫人》

恰巧，那段時間裡同樣擁有高超「撩妹技能」——畫畫手藝的德加，與馬奈往來甚密，於是馬奈便讓他給小夫妻倆畫個濃情蜜意的合像。同是出身貴族的德加與馬奈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相遇相知、一拍即合，自是欣然答應了好友的請求。

不過，本來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奈何「耿直」的德加拒絕互相吹捧，老老實實地把馬奈夫婦倆畫了下來。畫面中的馬奈右手撐著下頷，右腿蜷曲地橫躺在雪白的沙發上，蘇珊則背對著他端坐鋼琴前知性優雅地彈著琴曲。乍一看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心裡頭甜滋滋的馬奈開心地讓德加挑了張自己的靜物當做回報，隨後便樂呵呵地端詳起德加的大作來。

德加 《馬奈和蘇珊》

這一看可就……見！光！死！馬奈內心飛起了彈幕：哦我老婆的鼻子怎麼這麼大！天哪這手指可真丑……我的生無可戀臉是怎麼回事？不不不不不！我不要看了！怒氣衝天的馬奈撕掉了畫布上有蘇珊的一部分，只剩下了自己與一個空洞的背影。

這下可好，德加這種一畫難求的大咖給你贈個畫，還遭到如此暴力嫌棄，友誼的小船還能盪起雙槳嗎？我看得翻。果然，震怒的德加默默拿走了自己的畫作，退換了馬奈送給自己的作品，還附上了封「絕（fen）交(shou)信」，不再理睬馬奈了。

埃德加·德加

故事發生到這裡，難免有些唏噓。所謂人生貴相知，何用金與錢，兩個天才畫家的友情就這樣斷送在了「我老婆這麼美，你怎麼能畫這麼丑」上，簡直是狗血到不忍直視。

不過八卦總是八點檔的，德加和馬奈的人生當然不會用這麼爛的劇本。這幅畫到底是誰撕壞的？真的是因為把蘇珊畫得太丑撕壞的嗎？馬奈和蘇珊真的如此相愛？德加真的會為此絕交？這一連串問題的答案，除非哪天有什麼驚世遺物重出江湖，恐怕都得塵歸塵、土歸土，隨風散去，不得而知了。

德加作品

然而我們可以知道的是，德加從來不是一個機械的照相機，作為「非主流」印象派畫家，他太知道如何用自然的光影捕捉人物的內心。也許這幅畫作尖銳的地方並不聚焦在蘇珊美不美上，而是袒露了夫妻二人真實的感情狀態。

一個能把鞋子蹭上白沙發的男子，懶散松垮百無聊賴地癱在一旁，真的是陶醉在妻子指尖流淌下的優雅旋律中嗎？或許，這恐怕是貌合神離的厭倦與不耐？一邊是充滿革命反叛精神的藝術先驅，一邊是古典自縛固守傳統的老派作風，德加的「錯」看來並不出在不了解好友妻子的美貌上，而是在戳中了好友的心事上。

事實上，早年德加的繪畫雖技藝醇熟，卻談不上有什麼驚人的吸引力，中規中矩地有些施展不開。在認識馬奈之後，德加深受啟發，開始走出貴族世界的金絲籠並關心身邊的一切。十九世紀的歐洲正處在思想革命和社會革命此起彼伏的年代，新興的城市、新興的階級，都成為了顛覆他原有藝術風格的重要因素。受馬奈影響如此之深，他怎麼會不知道馬奈真的在想什麼呢？

果然，故事的最後總有個俗套的happy ending。多年之後，知己老友重歸於好，被撕毀的「夫妻照」也就像個謎一般的傳奇，默默地流傳了下來，成為這兩位藝術大家生命中一個有趣的小篇章。

傳說終究是傳說，真正令人著迷的還是大師筆下這些有血有肉的作品。

儘管無法再探究清楚德加當年畫那幅畫時到底懷有的是怎樣的心態，今天我們仍然能從他個性化的藝術語言中看到與那種表達一脈相承的超前與反叛，即使歷經百年，也仍然風采不減。

埃德加·德加《十四歲的小舞者》

《西班牙舞》1885-1890，銅45×20×14cm

Sculpture en bronze : "DanseEspagnole"

《正面左腿第四式》1882-1890，銅58×35×35cm

Sculptureen bronze : "Position de Quatrième Devant sur la Jambe Gauche"

《良駒勒步》1882-1885，銅18×29×9cm

Sculpture en bronze : "ChevalFaisant une Descentede Main"

現在，機會來了！在德加逝世一百周年的今天，ART100南京當代藝術空間為大家帶來了德加72件原創雕塑作品中國首展。青銅的舞步總是輕盈，單色的駿馬踏出水綠山青，還等什麼呢，不劃著友誼的小船，踏春過去看一看嗎？

展覽詳情，參見藝厘米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