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古往今來--通俗西藏史88

05-11

佛光再現之桑耶佛起

當赤松德贊決定修建吐蕃第一所寺院，給這座寺院選擇一塊吉壤，便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件。桑耶寺的選址過程中，幾乎所有史籍都表示，寂護大師和蓮花生大師均參與了勘界，並主持了桑耶寺的奠基典禮。至於為何要將桑耶寺選址在，山南地區雅魯藏布江北岸的哈布山下，已難以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塊幸運的土地是經過寂護、蓮花生和赤松德贊共同認可的。

桑耶寺的修建，在當時的吐蕃來說是件石破天驚的大事，這表明身為贊普的赤松德贊，開始有傾向性的支持佛教傳播。可以肯定的是苯教勢力，絕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至於苯教對於桑耶寺的建設都設置了哪些障礙，現在我們已經無法得知了，但從兩個側面可以管窺當時鬥爭的激烈。

據說，在桑耶寺剛剛奠基不久，寺廟的基礎尚未全部完成之時，山南的鬼怪突然開始作亂，一時間黑雲漫天，妖風凄厲，參與建寺工作的民眾全身無力，紛紛昏厥。面對這種局面，密咒大拿蓮花生大師再度出面，他帶著赤松德贊飛到桑耶寺東面的海布日神山上，在山頂蓮花生大師施展，被稱為「蓮師八變」的八種變身，做法持咒將作亂的妖魔一一收服，同時他還將吐蕃其他神怪全部據來，讓他們共同為建寺出力。蓮師做法後，海清河晏、天明地朗，再也沒有不開眼的鬼怪敢來作亂。

赤松德贊目睹了蓮花生大能之後，無限仰慕，提出想要請蓮師灌頂和教示。蓮師卻說，以你的前世（文殊菩薩轉世）的修為，如果想要灌頂開示，需要等桑耶寺建成後，形成道場才能施為，否則恐生變故。於是心急的赤松德贊又對蓮師提出，想看看桑耶寺建成後的模樣。蓮師微微一笑，在手掌中幻化出桑耶寺建成後的景象，赤松德贊見後驚呼「桑耶」（意為「出乎意料」、「不可想像」），後來就把這一聲驚語作為了寺名，於是該寺也就因一聲驚語而被命名為桑耶寺，當然這只是桑耶寺之名來由的一個說法。

我承認蓮師在神山做法，降服妖孽的部分，存在後世演繹的成分。但如果剝去神怪的外衣，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桑耶寺的修建過程中，苯教勢力曾經鼓動當地氏族，對桑耶寺的建設進行了某種破壞和阻礙。最後這些阻礙都被演繹為神怪作亂，我覺得這種推測應該是成立的。

同樣的還有一個側面可以隱約感到這種阻礙的存在，那就是桑耶寺的修建時間。關於桑耶寺的修建時間，現在存在各種版本，《巴協》、《西藏王臣記》記載為公元767年開建，公元771年完工，歷時五年。《賢者喜宴》記載763年奠基，774年完工，歷時十二年。而《布頓佛教史》則說建築時間為787—799，歷時十三年。我現在依據的是《桑耶寺志》記載的，公元762年，赤松德贊親自為寺院舉行奠基，歷時十二年建造，到775年終告落成，這也是桑耶寺建築年代的官方說法。

從這個建築年限來看，建於平原的桑耶寺，居然比建在紅山上的紅宮時間還長。更何況修建紅宮之時，是在一百年前的松贊干布時期，這一百年間隨著漢藏交流的頻繁，藏地的生產、生活水平應該有很大的提高，可是建築難度遠低於拉薩紅宮的桑耶寺，卻用去更長的時間，這件事情本身就透著詭異。再參考文成公主時期，修建大小昭寺，白天砌的牆，晚上就讓鬼怪給扒了這一傳說，是否可以認為存在同樣的阻礙呢？

就像大小昭寺是在松贊干布，強權支持下建成的一樣，桑耶寺也在赤松德贊的強力干預下建成了。果然如在蓮師掌中所見一般，這座大寺氣度恢宏無比，正如《賢者喜宴》中所言：「此寺系一難以想像之建築，此世間無與倫比之寺院」。

桑耶寺的全名是「貝扎瑪桑耶敏久倫吉白祖拉康」，藏文含義為「吉祥紅岩思量無際不變頓成神殿」。整個寺廟坐北朝南，寺廟的平面為橢圓形，布局是仿照印度的歐丹達菩黎寺（又譯飛行寺），是依照密宗的曼陀羅建造的，主殿三層的烏孜大殿代表世界中心須彌山，大殿周圍的四大殿，表示四鹹海中的四大部洲——南贍部洲、北俱盧洲、西牛賀洲、東勝神洲和八小洲，太陽、月亮殿象徵宇宙中的日、月兩殿，寺廟圍牆象徵世界外圍的鐵圍山。主殿四周又建紅、白、綠、黑四塔，以鎮服一切凶神邪魔，防止天災人禍的發生。圍牆四面各設一座大門，東大門為正門。其中主殿烏孜大殿因其底部為藏式（西藏本地樣式）結構，中層為漢式（中國內地）結構，頂層為印式（印度）風格，所以也被成為「三祥寺」，也有一種說法是桑耶寺之名，是從三祥寺演化來的。

桑耶寺建成後，舉行盛大的開光大典，赤松德贊親自主持了這一盛典，蓮花生大師是否參加了開光大典，史家又開始眾說紛紜。不過寂護大師肯定是參加了這一盛典，並且被委任為桑耶寺的第一任住持。在桑耶寺的開光大典上，七名藏族貴族落髮出家為僧，其中就包括早已皈依寂護門下的巴·賽囊，這七人被稱為「桑耶七覺人」。當然，中國古代人對某些數字存在近乎偏執的喜愛，例如「七覺人」、「十二比丘戒」。所以第一批出家受比丘戒的藏族貴族，是七個還是八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藏族終於有了第一批本族僧侶。這些藏族僧侶開創了一個偉大的信仰時代，他們第一次披上了絳紅色袈裟，第一次用本族的語言向藏族民眾傳教，第一次在藏族的社會階層中創建出僧伽組織，並在日後將其演進為，西藏社會中一個能量巨大，不可忽視的利益集團。

桑耶寺建成後，在寂護的組織下，迅速變成了吐蕃佛教傳播的中心。寂護大師還仿效聖地天竺開創講辯之風，並將天竺的無垢友大師延請至桑耶寺講學、譯經。除了延請天竺高僧前來講經傳法，唐朝的佛教高僧也在桑耶寺的邀請之列，這種兼容並蓄的博大之風，極大促進了吐蕃佛教研習的深度和廣度。

寂護大師大力支持吐蕃青年人留學天竺，學習梵文，並迎請外地學者、譯師，大規模翻譯佛教經典。為此桑耶寺還成立正式的譯經院，由各地高僧主持，將從天竺、大唐求來的佛教經典譯為藏文。之前屢次滅佛中被埋藏起來的佛經，也被重新發掘出來加及研讀、翻譯。應該說，寂護大師所在的天竺中觀教派，在佛教系統性教育方面有著天然優勢。比之整天雲里來霧裡去的密宗大師蓮花生，蓮師確實難以望其項背，一時間桑耶寺內高僧雲集，名家輩出，成為吐蕃佛教的中心。

系統性的整理佛教典籍，應該是寂護大師的工作習慣，但這種做法正好戳中了苯教的軟肋，這也為日後佛苯之辯中，苯教敗落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