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沙漠之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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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美麗而神奇的地方，普通人輕易不敢走進它，因為它一點也不溫柔，它的特點是粗獷甚至可以說是殘暴。千百年來它已埋葬了無數的希望與生命，但還是擋不住那些膽大者奔向它的腳步。它也實在大肚能容，一律來者不拒，因此就成了亡命者、為追逐利益連性命都可不顧的商人、厭倦世俗而又不甘避世者、渴望成名與財富的江湖客等三教九流的聚居地。關於這片沙漠的故事凌青苹聽說過很多，這些故事大多都是關於死亡的，但她還是不得不來。

凌青苹披著深色斗篷跨在馬上望著前面這片廣漠無垠的大沙漠，她知道自己遲早要踏進這裡的，這是天龍幫幫主的宿命，她既做了幫主，那就是她的宿命。天龍幫有十幾萬之眾要吃飯，這群如狼似虎的大漢只有餵飽了他們才能駕馭得住，否則他們會造起反來吃了凌青苹。幫主這個位子可不是這麼好坐的。作為天龍幫幫主，必須要證明自己。

凌青苹對可能出現的危險都考慮過，變幻莫測的天氣，完全陌生的環境，打交道的朝廷各路複雜的官員和將軍，這些都潛藏著風險，但若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難道這不值得去冒險嗎？

凌青苹手中馬鞭一揚，座下神駒騰身而起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後面的隊伍也不敢落後，紛紛催趕坐騎跟上。這浩浩蕩蕩的一行捲起一片沙霧，從遠處看人被裹在其中不見身影只剩這紗幕，就像一條快速移動的沙龍。凌青苹知道她這一趟出來處處都有危險，但她只能進不能退，自她決心登上幫主之位開始，她就明白除非這輩子不再出來，否則無論進退都不安全。進的話還能自己掌握主動權，退的話不僅被動，還示敵以弱，更加危險。

為此行所做的準備很充分，乾糧、藥物、水都帶得很多，跟來的人都是天龍幫中的好手，他們身下騎的坐騎也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這絕對是天龍幫中的一支精銳之隊。但凌青苹的神經還是綳得很緊，她帶來的這些人也都時刻警惕戒備著，只要凌青苹一聲令下，他們的刀立即就可拔出來。以前他們出任務對手的力量都是可以估計的，但這次他們卻完全沒有底，甚至此行可能沒有敵人，一切都只是他們自己的疑神疑鬼。但這麼多人在這裡湮沒的故事告訴凌青苹他們再怎麼小心都不過分。

這一路走來，他們除了自己這支隊伍以外一個人都沒有遇見過，放眼望去四處都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它們既不能解飢充渴也不能禦寒保暖，它們無法孕育生命，卻總是埋葬生命，人為什麼要踏上這塊冰冷無情的地方呢？至夜晚休息時望著滿天星斗的天空，凌青苹一點睡意也無，起風了，她感覺到周圍的熱量正在散失，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從身上掏出一塊溫潤的玉佩來，這是易天翔送她的那塊，這東西她一直貼身放著讓她感覺到無比的溫暖。她想起他了，不知他此時正在幹什麼呢？上次他跟她說他很孤單，那些她不在的日子她都在等她。聽完他的這番話後凌青苹又感動又愧疚，她告訴自己這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她應該珍惜，可天龍幫的一切她得來更不容易。

在路上他們陸續遇到了幾撥行商，天龍幫的這勢頭無一例外的讓那些小商旅們嚇得心驚膽顫。可天龍幫對這種沒多少油水的瘦鬼根本就不屑一顧，凌青苹瞟了瞟這些僅幾匹牲口馱貨的步行隊伍就策馬而過了。後面的人沒有得到幫主的意思自然不會亂打主意，只是落在最後的幾個人出於惡作劇的心態，故意揮舞著大刀呼嘯著坐騎朝那隊伍中間插過去，這可將那些可憐的小商旅們駭得夠凶，他們只能瞪著驚恐的眼睛望著上天祈禱。一片沙塵在他們中間揚起，他們都互相看不見彼此了，好一會兒平靜下來之後，他們檢查損失，發現所有人都好好地，貨物也都在，唯一丟失的東西就是領隊之人頭上的氈帽，那氈帽此刻已經到了天龍幫某個幫眾的頭上，他們互相拋擲著此帽取樂，同時大聲的嘲笑剛才那些怕死之人的醜態。這是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到哪兒都喜歡尋點樂子。不說一般的行旅，就是沙漠上真正的匪盜見了他們這一大批人馬也都驚得望風而遁。這就是人多勢眾的好處，凌青苹他們這一次是勢在必得。

凌青苹本是低調的人，但這次行事卻很高調，她要讓這支龐大的先行隊伍先震懾一下那些想打這批糧草主意的各方人馬。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是她從龍傲天那裡學來的幫主之道。錢，凌青苹自己是撈得差不多了，這方面她也沒有更大的慾望，只是天龍幫要維持住它的興旺就得有強有力的資金注入，同時她也不能給其他幫派壯大起來的機會。包括參與進四王爺那些奪位陰謀，真心來講，她是不想的，人家兄弟倆爭一個東西關她什麼事，但她在幫主位子上就沒這麼多選擇。凡事都有好和不好兩面，她只是站在幫主立場上選了一種對他們來說好處相對來說大於坏處的，至於什麼公平，正義，她是管不了的。來的這些人里，她有預感能夠活著回去的不會超過一半，但凌青苹沒空為那些生命顧惜，他們本來過得就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死些人算什麼。

凌青苹這次帶了些禮物來，哪個地方都會有地頭蛇，凌青苹帶人先行打頭站就是先行打點掃除障礙，他們到了，飛沙客棧。

那是沙漠中央唯一的客棧，讓那些走了無數道路的疲倦者終於有個地方可以飽餐痛飲一番，因為孤寂得太久了，他們一般都會隨便找個同桌的陌生人一同喝酒，順便在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之後即各奔東西，他們從不會問及對方的姓名及來歷，這是忌諱。當然，這裡也是各路牛鬼蛇神聚集之地。

這客棧的主人看上去只是一對很平常的夫妻，加兩個年老昏弱的雜役，但凌青苹很清楚，這些都是深藏不露的人。她上來就送了大禮，一萬兩，且是黃金，她要用此買這一路的平安，可是那個像得了癆病瘦得跟麻稈一樣的主人卻眼皮都沒抬。天龍幫替朝廷押運糧草、軍餉至北地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沙漠，近來到他這裡蹲點的人並不少，但他都事先打發了，這條魚他要一個人吃。凌青苹知道必須跟他談判了：「大家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是你的地盤我們只是借個道，要多少都可商量，真打起來我這許多人，你也未必能佔到多少便宜。」客棧主人抬頭，眸子里精光射出，瞬間生出了武林高手的殺氣，他開價了：「你那箱子里的東西留下一半就行。」那幾隻箱子每隻裡面都裝得下數萬兩黃金，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但凌青苹答應了：「好，一言為定。但你得保證今晚不許任何人來騷擾。」客棧主人眼神朝他在大堂忙碌的夫人和門口守著的兩個雜役看了一眼，信心十足：「今晚你們放心睡，我們給你們守夜。」

當晚凌青苹親自監督手下們將那些箱子一箱箱卸下來運到她房間去，並安排人嚴密看守，除非她吩咐，否則那些人不許離開半步。

次日清晨，凌青蘋果真將那八隻箱子中的四隻留下了。可是她在昨夜悄悄命人準備好了火石、木柴和油，在凌青苹一行在前面扳鞍上馬離去時，有人在廚房偷偷地點起了火。而客店主人一行四人正在砸那四隻箱子上的鐵鎖。那箱子還未揭開，就有人來搶了，昨夜凌青苹就派人出去散布消息了，那些打這批貨主意的人都知道了，凌青苹留了四箱黃金在客棧。讓他們黑吃黑去。本來一萬兩也夠了，可天底下總有那麼多不知足的人。那就休怪她狠辣無情了。

凌青苹一行剛走出五里，後面就有她留在客棧附近的探子來報：「果如幫主所料，那些人在打鬥拚命爭搶那些箱子了。」凌青苹面有得色，下屬們這才明白她先前這樣做的原因。有人提議道：「那我們現在殺回去，收拾場面。」凌青苹：「不必了，他們自己會動刀的。」「可是那批銀子？」凌青苹：「你是說以那筆銀子作犧牲，代價太大了嗎？誰告訴你們那裡面是銀子？」彷彿是為了印證她這句話似的，一聲巨響傳來，所有人都看見飛沙客棧的方向濃煙衝天。「那是？」凌青苹替這些人解答疑惑了，「沒錯，那些箱子里裝的不是銀子，而是霹靂火，只要一打開蓋子，有火星濺進去，就會一起爆炸。」

所有人都被凌青苹騙了，之前雖然她沒明說，但給人的種種暗示意思都是那是銀子，目的是將那些覬覦者全引到飛沙客棧去，然後全部炸了。此一計謀不可謂不狠毒，但那些人若不貪圖那筆銀子的話也就不會上當，歸根到底還是人性的「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