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上學了

1

上學這件事，小時候對我而言，似乎很遙遠。

計劃生育的緣故，我在姑奶家長大，九歲過才回到爸媽身邊。

在姑奶家的童年很美好，美好的如同夏夜的星空，熠熠閃光。

在姑奶家的童年很快樂，快樂的如同撒歡的小鹿，活蹦亂跳。

隨著我們年齡都達到七八歲時，不大的村子裡，騰出一間房，當做教室。找了一個民辦教師，男老師，二十多歲，距我們村五六里路，每天騎自行車來給大家上課。

儘管是一所民辦小學，一間很小的教室，七八個孩子，一個老師。但他們在我眼中都是那麼幸福，上學的夥伴都是那麼耀眼。

我在姑奶家長大，父母距我三十多里路，忙農活，也時常忘記我。尤其在那時，沒有電話，沒有互聯網，每年一次，只有過年時才去爸媽家住幾天而已。

2

九月份，豐收的季節，玉米，豆子，蘋果，酥梨，葡萄，一切都成熟，沉甸甸的果實掛滿枝頭。

九月，也是開學的日子。

夥伴們都去上學了，玩伴不多了，不上學的都比我小三四歲。於是，在他們上課的教室，我和另一個夥伴悄悄站在教室門口的側門，聽教室里老師給他們講課的內容。

剛開始上學，他們也很好奇，老師給他們教a,o,e,,b,p,m.f等拼音，我也在門口聽。

有時，老師出來會趕我們回去，不讓我們站在教室門口，怕影響他給學生上課。

有時放學後，上學的夥伴也會教我，就像老師教他們一樣教我，我們坐在村子的大柳樹下，讀著a.o,e,響亮的聲音，在村子的上空飄蕩著。

夥伴們上學後，我失落了好多。每天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等著夥伴們放學。我想上學，可是我沒報名，沒辦法上學啊。

小小的心間，有了失落，有了說不出的難過。可是，我知道我在親戚家長大，不能要求太多。況且親戚家的生活也很拮据。不能為難他們。他們對我很好，很愛我，尤其爺爺，奶奶。

一個月後，爺爺趕集時給我買了紙張，大白紙，回家後用刀片一張張裁，剪成32K紙的大小，奶奶用針線把裁好紙張的另一頭縫起來，這樣，我的第一個本子就誕生了。

爺爺買紙張的同時，給我買了一支鉛筆。跟老師打招呼，說好我可以旁聽。

3

次日早晨，我屁顛屁顛的去學校，沒有書包，沒有文具盒，沒有課本。天未亮，我的心就飛起來了。

因為，這一天，雖然是旁聽生，但我可以坐在教室里，和我的夥伴們一起上課，沒有課本我可以和他們看一本書，沒有文具盒，但一支鉛筆足夠。

對於我來說，那是一個重要的時刻，邁進教室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要上學了。我知道我可以學習a,o,e,我知道我可以學寫1,2,3，我知道我慢慢就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我知道，我再也不用偷偷站在教室的側門口聽老師給他們講什麼了。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我做了三個月的旁聽生，一年級的旁聽生。那會沒有學前班，老師直接拿一年級的課本上課，那時，我們上學的年齡普遍六歲已過，七歲都少，基本都是八歲。

八歲，我上學了，上的一年級。

第二學期，大哥把他的教科書給了我一套，大哥是教師，教小學，於是，我的上學路又升級了，我雖然還是旁聽生，但是，我有課本了。

只是，我的課本比其它夥伴的要大，是彩色的。他們都是黑白色。只是，我喜歡上學，喜歡寫字。

和爺爺，奶奶睡在一起。天還未亮，雞鳴聲叫著，我就醒了。

睜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窯洞，躺在暖暖的炕上，嘴裡背著「一片一片又一片，兩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香山紅葉紅滿天。」

那會，我一直喜歡背課文，躺在炕上也背，走在路上也背，可是我不太懂什麼意思，全是拼音，沒有文字。

有時，我在貼牆的報紙上看到一個「魯」字，我會問表叔是什麼字，表叔告訴我是「lu」,也指山東省。後來，我知道也是魯迅的魯。

一年級的時光，是短暫的。和夥伴們在一個小教室里，學習拼音，學習阿拉伯數字，學習課文，很快樂，也很知足。

一年級，我是旁聽生，一年級，我格外珍惜我上學的時光。

4

當我上二年級時，我被父母帶回了自己的家，然後開始了真正的上學之路，那是一個真正的學校，有學前班，有一到五年級，有操場，有體育課，音樂課。

再後來，我上初中，高中，大學，直至畢業。

儘管十六七年的求學生涯過去了。但是，每每想到我不完整的一年級，我作為旁聽生的一年級，我的心間依然很溫暖，我的記憶依然那麼猶新。

我記得那時的天空，陽光，雲朵。

我記得和夥伴們同上一年學的讀書聲，笑聲，還有他們借我課本，借我橡皮擦的日子。

我記得爺爺給我買的紙張，奶奶給我縫的本子的樣子。

我記得我第一天上學的樣子，以及心情。

其實，我什麼都記得。

後記：我很感謝那個時候的自己，喜歡上學。我很感謝那個時候的親人，努力讓我成為旁聽上。我很感動那個勇敢的自己，走進了學堂。

儘管，後來的我上的大學不太好，儘管，我現在的生活過得平淡如水，但至少我今天還能坐在電腦前敲下這些文字。

以此銘記我人生重要的時刻，銘記我愛的親人，感謝我的夥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