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比推理

考過公務員嗎?公務員考試有種題目叫做類比推理,就是給出一組詞語,然後讓你理順他們之間的關係,再選一組與給出詞語之間關係相似的作為答案。這種題目看起來簡單,要做對也不是那麼容易。尤其是剛開始練習的時候,你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簡單明了,其實要複雜一些。你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其實你所想的又不是關鍵。有時候又是你自己想多了;有時候他們的聯繫又不在之間而在之外。但和任何事情一樣,只要多加練習,都能熟能生巧。況且,世界上沒有兩樣完全相同的事物,絕大多數時候,人們日常說話時都包含了類比。我甚至覺得,沒有類比人們很難交流。做這種題目,任何人都是天生就有基礎的。而真正困難的地方在於,公務員考試題目比較多,讓人很難有足夠精力在短時間內做出多次準確的判斷。所以,我這次考試就做錯了好幾個,整張卷子也不理想。

這讓我有些灰心,一方面對自己臨場發揮有些惱怒,一方面為自己的付出感到惋惜。總之,面對準備過後的失敗,誰都會不開心一段時間。於是,我整天待在家裡,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用來上網看搞笑視頻。如果還有打發不掉的時間,我就看看招聘廣告。畢竟,考不上的話,我得重新找份工作,找份不錯的工作可不容易,這又讓我更煩躁

這天傍晚,日落之時,月升之初,微風徐徐,我正坐在院子里百無聊賴,好幾年不見的小學同學「鞋匠」來找我喝酒。他是騎摩托車來的,剛拔下車鑰匙,吐掉嘴裡煙頭。就在院子外面朝我喊

「書生,中榜沒有」

「爛透了」我站起來回答他

「有多爛」,他走進院子,我把凳子遞給他,他朝我擺手拒絕。

「和你一樣爛」我說。

「走,喝酒」他說

「等我一下」,我欣然答應,去屋裡拿了點錢

「今晚陳老闆請客」,「鞋匠」說。

摩托車啟動,耳邊的晚春之風沁人心扉,空氣中瀰漫著草木的清香,摩托馬達的噪音簡直有隔絕煩惱的功效,好像把一切都抖到塵世之外了。

「鞋匠」叫謝江,小時候大家都愛展現自己的才能,常以互相起外號為樂。奈何才能有限,絕大多數外號都是名字的諧音,沒什麼特殊內涵。以前班上有個同學姓胡,與糊同音,大家都叫她鍋巴。而事實上,她是班上的頭號美女。鞋匠這人從小不學無術,調皮搗蛋又下流,班裡流傳的好多葷段子,都是他從高年級那裡學來並傳播的,記憶中他一天大概只干兩件事,一件是抄我作業,一件是和我說一些關於女生身體結構的曖昧比喻。

陳老闆叫陳成,外號叫沉默是金,這外號倒是和他挺搭的,他沉默寡言又溫和善良又助人為樂,不聲不響的拿過兩張助人為樂獎狀。大家又叫他悶葫蘆。在我看來,陳成的沉默其實是一種孤傲,對鞋匠那一黨小流氓,他內心應該是鄙視的,要不是他們兩家離得近,我懷疑他根本就不會搭理鞋匠。陳成每次和我說話,要麼是討論題目,要麼是他那些在我聽來虛無縹緲的理想。大家都覺得他是個謙虛低調的人,但好幾次我考試比他好的時候,他都要皺眉頭,一發現我在看他,他就別過臉去。

大概高一的時候,這悶葫蘆開始追求當時班上的二號美女杜月。我是在暑假的聚會上知道這個消息的,那天他和杜月一起來的,陳成一臉大方,杜月有些害羞。他倆成了全場的調戲對象,並且是大部分談資的貢獻者。他倆的戀情算是個小小的新聞。畢竟那時候,還沒意識到討媳婦會變成難事的家長眼裡,早戀無異於大逆不道。我後來親耳聽到陳成爸爸說過杜月影響了他家陳成的學習成績。再後來,大概是大二,我又見到過一次陳成,也是同學聚會,那天杜月沒有來。我就問他兩人啥時結婚,感情是不是順利。

「就那樣唄,吵吵鬧鬧」,他說得平靜如水,說完又朝我擠微笑。我故作高深的建議他要多包容,多溝通,還說好姑涼就像好房子,入手越早賺得越多,其實我連女朋友都沒有。他笑著說我開始學壞了。再後來,聽說他兩終於修成正果,結婚了。而且杜月家大片土地拆遷了,補償了一千多萬。就是那時候開始,大家叫陳成陳老闆。

鞋匠在一家叫紅樓的飯館門前停下,飯館有兩樓,裝修得富麗堂皇,讓好幾年沒來過縣裡的我暗暗驚嘆,就是玻璃牆不夠明亮。我跟著鞋匠上了二樓,進了包間。看到了陳成。

「老同學,好久不見」,他熱情的和我招呼

「四五年了勒」我也有些激動。

房間里還有三個人,一個二十五六的少婦,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還有一個神情張揚,大約二十歲的小伙。鞋匠看到這小伙,明顯有些不快

「咦,什麼風把杜總吹來了」鞋匠不陰不陽的說。

「我就不能來啦」。那年輕人回答他。

「羅哥好」,他笑咪咪的對我說,並遞了只煙給我。猶豫了一下,又遞了只給鞋匠,然後把煙盒丟在了桌上,鞋匠把煙工整的夾在了煙灰缸上。

我想起來了,這是杜月的弟弟,叫杜陽。小時候也是個調皮搗蛋天天挨老師批評的貨。一到冬天鼻涕拖得老長。經常被老師罰站在門口。站完還不算完,下課了還得挨姐姐杜月的批評,杜月批評弟弟的時候陳成就在一邊冷眼旁觀,杜月一生氣就要去寧杜陽耳朵,陳成就會說杜月,你這樣不對。

「陽陽都這麼大了」,我說,「看來我們都是老人了」

「我也快老了勒,一天忙得很,心累。」杜陽說

「快坐下」,陳成說著張羅著拉出椅子。

我挨著陳成坐下,鞋匠坐在我和少婦中間,杜陽坐在陳成隔壁,大家勉強圍了一桌。菜早就上齊了,大家邊喝啤酒邊吃著。

「大家吃盡興哈,今天我買單」,杜陽說,他嘴裡叼著煙,一手放桌上,一手揣兜里。

「考得怎麼樣」,陳成問我

「砸了」,我說

「沒關係,你砸也砸不到哪裡去」他這話倒是著實安慰了我。我問他

「你嘞,這幾年在搞些啥」

「做點小事情」,他說,雖然他說話一向簡潔明了,但我還是覺得他今天並沒有什麼興緻。這讓我有些失落。倒是鞋匠,想要和那個少婦擦點火花,精神好的很。估計是看我們這邊不夠活躍,轉個頭來,湊在我耳邊,指著煙灰缸說

「你看這煙夾著像那啥?」

「靠」我推開他,他又繼續給少婦送笑臉去了。

我和陳成有一搭就聊著瑣事,沒一搭就喝酒吃菜。那小孩一哭鬧,少婦去安慰的時候,鞋匠就回過頭來接住我們的話頭講,我特佩服他,每次都接得很精準。只是每次孩子一不鬧了,他又撂下我們了。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我了解到那少婦是鞋匠初中同學,和老公在外地打工。最近幾天回家來探親,就被鞋匠拉來一起吃飯了。

「這鞋匠,難怪現在大家叫他破鞋了」我和陳成說。這時杜陽湊了過來,對陳成說

「你要是敢那樣,我替我姐閹了你」

「胡鬧!」陳成提緊身體,擺出姐夫的模樣。

杜陽不理他,從桌下拿出一瓶發黃的散裝白酒,說

「來,喝醉了我好把你送回家」

又說「來,羅哥,我這可是蛇泡茅台」

說完倒了一杯放我面前,我推到一邊,說

「我不喝白酒,而且我記得你姐夫也不喝」

「他不喝,不好的他不喝哦」他一邊說著又給陳成倒了一杯。我覺著這小子太不懂事,正要發作。鞋匠湊了過來

「你個沒大沒小的,欺負你姐夫沒酒量哦,來,江哥陪你喝」

「認慫是孫子」杜陽說

鞋匠把我拉起來,坐我位置上,兩人隔著陳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來。

我覺得沒意思,就抽身出了包間,打算去把單買了,陳成也跟了出來

「我請」他說,我便沒有堅持。我想說點什麼,他又說「改天聚」。我就不再說啥了

回到房間,我和鞋匠說,差不多了,散了

「我心裡有數」鞋匠說

「不慌嘛,羅哥」杜陽說「姐夫,記得買單哈,今天這頓我請。」

「你快喝勒,鞋匠」

「不喝趴你,老子名字倒著寫」鞋匠牛勁上來了。

我覺得煩躁難當,悄聲提醒他

「美女在旁邊,注意影響」然後不由分說把他拉起來,使勁往門外推。鞋匠邊退邊和那少婦說,「等到我,送完我同學繼續下半場」

杜陽想要起來追鞋匠,被他姐夫一把摁在了椅子上。

鞋匠罵罵咧咧,被我連推帶扶弄下了樓,我想去拿他摩托車鑰匙,他大手一揮,說

「沒事,我那寶馬認生,你開不了」

說完垮上摩托

「快上來」他拍了拍座墊

「你慢點」我說

鞋匠不理我,發動了油門。他狀態不錯,路上好幾個泥坑都被他閃開了。這聚會可真沒意思,這日子可真無聊。我想問問鞋匠陳成的情況,但鞋匠專心開車,一改他話嘮的作風。到離我家還有三公里左右的時候,鞋匠慢慢把車停在路邊,我正奇怪。

「蘿蔔,你自個走回去吧」他懶洋洋的說

「靠,泡妞不急於這一時吧」他這話把我鬱悶到了 了

「我有事」

「啥事」

鞋匠沒有回答,我才發現他身體有些發軟,我趕緊下車抓住車龍頭,鞋匠軟軟的跌到了地上。月光照在他臉上,他的臉就像月亮一樣發白。我趕緊支起摩托腳架子。試著把他抱上摩托,他就像一堆爛泥一樣。我只好脫掉自己衣服,又脫掉他的衣服。憋足了勁把他弄上摩托車。用衣服把他捆在我身後,騎著摩托直奔醫院。

剛進醫院我就看到了陳成,我心裡一涼,心想,糟糕。陳成幫忙我把鞋匠背進急診室,對護士說

「情況和剛才那個一樣」

幾個醫務人員接下了鞋匠,放到病床上。一個護士領著我們去收費處,陳成交了費。當我們回來的時候,鞋匠背推進了手術室。

操你媽,我忍不住罵出了聲。陳成一言不發,看著醫院門外。

杜月媽媽急匆匆的來了,她老遠就指著陳成叫嚷著,她一路小跑,身上的贅肉抖動著,杜月爸爸和杜月緊跟在後面。杜月媽媽一進來,突然慢下腳步,蓄了把力,冷不丁一把推倒了陳成。我趕緊檔在她身前,好在杜月爸爸拉住了她。她叫罵著

「你個王八蛋,你是不是想弄死陽陽,我告訴你,你死心吧,我家的錢一分也不會落你手裡,你個白眼狼,真是沒良心,你沒好下場的,你要去坐牢」。

這覺著莫名其妙,我看向杜月爸爸,他一邊勸住著杜月媽,一邊以審視的眼光看著陳成。我又看向杜月,她一言不發,表情麻木。杜月媽不依不饒,已經開始問候陳成祖宗了。她那破鑼嗓震得滿樓都是,把隔壁病房的孩子給吵哭了。護士出來了,她大聲說

「不要吵到病人」

「不要吵到醫生」

後面這句話起作用了,杜月媽把咒罵壓抑成了低泣。杜月爸爸和杜月扶著她在凳子上坐下。

她哭著哭著又開始說陳成沒良心,心腸已經爛透了,說他不是人,是狼變的。我看著陳成,我想我並沒有掩飾住同情。但他站在那像個木樁一樣,彷彿對一切渾然不覺,眼神迷離,偶爾四處張望。杜月媽又說他不知感恩,拿著家裡錢做生意不知道滿足,說他交的都是狐朋狗友,說他沒家教,說他是自己上輩子的債主。說他肯定在外面養得有狐狸精,拿著家裡的錢。她從瑣事說到家裡的一些決定,從陳成如今的樣子沒出息說到從小就看陳成心術不正。期間,她說的好多我都覺得從邏輯上來說不成立。但我知道反駁只會把事情越扯越遠,我盼望她的想像力和語言一樣匱乏,早點到達邊界。

說完陳成,她又開始說杜月沒眼光,但說一句就住嘴了。兒子在病床上躺著,這不是說女兒的時候。她又開始說杜月爸爸害了她,拖累全家受苦,又說把杜月嫁誰都比現在強,又說杜月生孩子辛苦,自己帶外孫辛苦。說到外孫又說到陳成的父母

求求你,你來說說我這個狐朋狗友吧。我想,要不是外面風大可以轉移我注意力,我都快聽瘋了。作為一個現場目擊者,我決定要和爸爸說說當時的情況了,在這之前,我又回頭看了眼陳成,他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

這時,隔壁一間病房門被吹開了。陳成看著那病房,突然眼光閃動了一下,他正了正身子,慢慢走進病房,拿出了一把椅子,放在杜月面前坐下。他輕輕咳了咳清理嗓子,對著杜月緩緩的開唱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不管有多少風雨,依然愛你。我什麼都願意,一直愛你」

他聲音低沉悠揚又哀傷,隨風飄到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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