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二班的小壞蛋

走鄉下尋找哪有花香

坐車廂朝著南下方向

鳥飛翔穿過這條小巷

仔細想這種生活安詳

我一直是個體育白痴,從少年軍校時代開始。

跳舞不一定會踩人腳,但可能會把人拽倒;打拳不一定不好看,只是軍體拳打成了升龍拳。

其實我的名字之前用的是「霄」,所以小學時的我是個瘦弱斯文(偽)的小正太,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微笑臉)

那時的日子很簡單,上課逗同桌,下課和哥們玩警察捉小偷、角色扮演奧特曼之類的遊戲,陽光灑在教室里,滿天的白雲悠悠飄著,似乎沒有到達目的地的那一天,一切都過得很慢很慢。

對了,在某件事之前,我玩警察抓小偷就沒有贏過,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按到地上,沒辦法,爆發力太差。

四年級的時候,班裡來了個籃球打的很好的轉校生,帶動班裡所有男生都開始看球打球。我們開始放學後找球場打球,翻牆逃過看門大爺的監視,打一場沒有三分線也沒有禁區的少年籃球。

偶爾大爺會關切地來這裡看我們,帶來親切的問候我們家長的語句和溫柔的棍棒,我們知道大爺是愛我們的,不等棍棒撫摸我們的身體就聽話地翻牆出去。一點不給大爺帶來麻煩。

當然除了我。

我說了那時我很文弱。

對,我特么的短時間內翻不出去,每次都被大爺拎住衣領,像小雞一樣從大門丟出去。

我的哥們,他們早就等在門口,看著我被扔出來,拍拍我的肩膀,「下次我們幫你翻牆。」

下次?他喵的跑的連球都忘了拿。

如果不說和大爺這些相愛相殺的曖昧,我們的籃球生涯還是很成功的,每個人的球技都在飛速提高著,我的身高在小學起就基本沒有變過,所以那時,我是中鋒。

兄弟們投完籃,我就在籃下搶板,偶爾勾手進球。

然後,年級籃球賽來了。

男孩子都清楚,很多時候籃球是打給女孩子看的。

每個年級都有那樣一個女孩子,她可能學跳芭蕾,她可能素手彈古箏,辮子一定是長長的,穿起白裙子一定是好看的,而且,一定是隔壁班的。

無可救藥地,年級一大批小屁孩喜歡跟在她後邊,每當她走在走廊里會有人跑到班裡大喊:「快點,她來了!」然後全班呼啦一下出去。

那個轉到我們班的籃球打得很好的男生有一股黑幫老大的氣質,很快就收編了班裡以前的男子勢力,他叫韓天驕。在他手下有三大戰將,理光頭的健身男張晉碩,流里流氣的小瘦猴曹群,以及文質彬彬的我。組成了班級隊伍的主力。還有一個人一直沒有固定下來,看誰哪天賄賂我們的圓卡多就帶誰玩。

韓天驕在有一天打完球後,我們都光著膀子坐在場邊喝北冰洋的時候突然說,「媽的,我覺得四班那個姑娘長的是真好看。」

我笑了笑,低頭喝汽水,我知道曹群和張晉碩也喜歡那個叫林白的女孩子,果然,曹群猶豫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驕哥,老師說現在不能早戀。」

韓天驕一巴掌拍的曹群一個趔趄:「滾犢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懂不懂!」

張晉碩眯起眼睛,快速拍起籃球,在地上控制的高度很低:「驕哥,你要追啊,兄弟幾個挺你。」

不能和老大搶女人,張晉碩那時就知道這一點。

「先把眼前這場球賽打好,」韓天驕沉思了一下道,「她肯定會去看球,到時贏球了肯定能注意到我。」

那之後韓天驕打球時認真了很多,脾氣也特別大,常常罵我們不用心,犯規也特別狠,有一次直接打青了我的眼眶。

我是個認真起來很發狠的人,而且往往表面上不顯示出來,我覺得受到了侮辱,我不甘心在下場籃球賽只當個配角。

似乎,我對林白也有一點好感?

於是那段時間和他們打完球後,我會一個人悄悄返回球場,在夜色完全黑下來之前繼續練球,寂靜的球場,快要破碎的籃板,歪歪扭扭的籃筐,連大爺也不來注意我,單調的拍球聲。

投籃,撿球。投籃,撿球。

那是少年的奮鬥,為了說不清的理由,只想做的更好更帥一點,想讓他們大吃一驚。

有一天夜已經深了,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喝著冰紅茶,低頭玩著GBA遊戲機,這條路走過四年了,不看路也能回家。

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抬頭看,是一個黃毛,「你跟我們來一下。」

旁邊還有兩個混混,和他們的打扮比起來曹群就是個標準的好學生。

我看到他把我拉向右拐的小巷。路燈幽長,影子崎嶇。

當時我想,這個遊戲機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錢偷偷買的,被搶了以後玩啥?

而且這三個人長得那麼丑,真是不願意和他們走呀,萬一有危險腫么辦。

不知哪來的一股戾氣,我脫口而出。

「去你媽的!」

然後一扭胳膊掙脫,下一秒他們還沒回神的時候,我已經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現在想想那是非常不理智的,這樣的小混混萬一帶著兇器怎麼辦,如果我跑不掉被抓怎麼辦?

我只想著,跑,他媽的遊戲機沒了就要和星之卡比牧場物語口袋妖怪say88了!

那是我人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因為那之前我是個文弱的boy,基本不能長跑。

那個夜晚,三個混混跟在一個手中拿著遊戲機的小學生後邊,跑過了整整三個路口,長達十幾分鐘,我是以衝刺的速度跑的。

我儘管沒被抓到,但一直感覺他們還在追我,我暗想他媽的現在混混都這麼拼了嗎!連小學生的遊戲機都搶!你有這個體質你去搬磚啊!別和我過不去啊!

儘管我打開了八門,爆發了最強的潛能,但還是被抓住了,在一家超市門前。

然後路人來拯救我了,儘管他們一直堅稱是我哥哥,被我一句「叔叔阿姨你們看他們長那麼丑怎麼可能是我哥哥」給打敗了。

此後玩警察捉小偷,誰都沒贏過我,我成了學校著名的長跑運動員。

初中高中直到大學,我一直熱愛長跑,從不畏懼,因為我記得那個夜晚,緊張的喘息和身後的腳步,像有人說,「不跑你就沒命了。」

意外獲得這個體質後,我對於籃球賽的信心又上升了幾分。

和我們比賽的四班,隊長叫楚翔宇,是個一米九的帥哥,在小學足以稱雄全校,其他隊員有人長的像流川楓,有人帶球像宮城良田,總之是灌籃高手的現實版,身高完全碾壓我們。再加上我們幾個都弔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混跡校園,看起來賣相差距很大。

怎麼看我們都沒有絲毫勝算。

但是我們有安西教練啊。

比賽那天我爸來到了現場。他客串了我們的教練,他以前是部隊籃球隊的隊員,對這種比賽指導是大材小用了。

上場前韓天驕走到林白面前說這場球如果他贏,就要跟她出去玩,被林白冷漠拒絕了。他回來的時候咬著牙,攥緊了拳。

我看著林白,內心有點緊張,深呼吸。

兄弟五個碰拳,低吼,上場。

熱身,第一個球沒進,迅速回防。

楚翔宇帶起球來輕車熟路,快速突破了韓天驕的防線,上籃得分。

四班爆發出一陣歡呼。

韓天驕接到發球穩了一下,眼神示意我們幾個,他突然加速過中場,傳給張晉碩,張晉碩沒有猶豫又傳給曹群,曹群幾乎是同時把球又傳了回去,四班的防線被回防拉開了很大的口子,瞅準時機韓天驕中投,在籃筐邊彈了一下,被我搶到板補進了。

我們班也爆發出一陣歡呼。

雖然艱險,但是打進就好,我們心情稍微放鬆了點。

但是四班的突破真的很厲害,我們幾乎沒有什麼辦法,只能靠韓天驕的中投和我的籃下來得分,分差慢慢擴大到了十分。

我的心沉甸甸的,回防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還是不行啊,怎麼練都不行啊,要在大家面前丟人了。

叫了暫停之後,我們轉換策略,我高位掩護之後傳給韓天驕,再運球投籃,防擋拆的時候雙人夾擊,又追回幾分。

場上的火藥味一下子濃了起來,曹群的球被對手一個巴掌扇飛,緊接著張晉碩一膝蓋頂掉了對面的一顆牙,我在禁區和大個兒對頂,搶板的時候手打的啪啪作響。

現在想想,那一場的裁判真是吃屎去了。

三分鐘之內雙方無一進球,只要有人拿到球就會遭到全方位的暗肘痛擊。

韓天驕一次帶球突破撞人了,他本來就身體強壯,突入禁區的時候抱著籃球像抱著炸藥包,我看楚翔宇被他撞到了小腹,臉色變得煞白。

我感到一股斷子絕孫的悲傷氣息濃郁地散發了出來。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最後完美地爆發了還投進了絕殺球最後得到了女神的青睞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和狗血的愛情劇一樣,不是生活。生活比電影精彩,只是從不給觀眾圓滿。

那場比賽我得了10分,韓天驕得了全場最高的22分,但是我們還是輸了。

裁判吹哨的瞬間韓天交撲向楚翔宇一個下勾拳打了上去,場面一下大嘩,混雜著怒吼聲,女孩的尖叫聲,老師的訓斥聲。我們只猶豫了一秒就沖了上去,那天回家我的指關節腫的很大,不知道打在了誰的腦殼上。我爸抽了一路的煙,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對我說,「今天打的還湊合,以後打架的時候,記得用食指的拳鋒。」

下一周的周一,國旗下講話的時候我們五個輪流做了檢討,可笑的是,那天剛好是我做國旗下演講,所以我剛義正言辭地演講完就要掏出檢討書換成可憐的語氣接著念。

不可否認的是,自那之後,在走廊遇見,林白看向韓天驕的眼神確實有了那麼一點兒變化,尤其是在他把外套完全扯開的時候把頭髮故意弄亂的時候。

過了一段時間,在韓天驕的帶領下我們開始護送林白放學了。

那是一段奇特的經歷,林白走在前面,長長的辮子一甩一甩,衣裙翩飛;隔了一段距離我們跟在後面,林白走我們也走。林白看地攤上的小雞我們就在商店買東西。

她每次回頭看我們,表情都充滿了純真的疑惑。

瞬間剛才還一齊盯著她的我們馬上作出隨意狀,有的突然注意到今天的天氣不錯有的聊起了昨天的籃球還有的乾脆在地上找著財寶,等她回過頭去視線刷地一下又集中了過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韓天驕說要發起總攻了,他找我幫忙寫了一封情書,代筆費是兩包絕版的piaji卡和半個月的牛羊配和猴王丹,在下課的時候來到了四班的門口。

他故作瀟洒地站在那裡,尋找林白,四班的好事者一下子尖叫了起來,都知道他喜歡林白。

這時有人從後面拍拍他,韓天驕不耐煩地說:「滾,我特么忙著呢。」

「哎?徐老師?」

韓天驕因為辱罵老師被罰留校值日一周,我們都陪著。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周三下午,林白也要值日,她吃力地拎著水桶走過我們班門口,韓天驕一把奪過水桶放到地上。

「我幫你搬,你看看這個。」他掏出那封情書塞給林白。

學校里人很少了,夕陽西下,在走廊上投射出兩個影子。

我們在後窗看著,我聽到曹群一聲幽幽的嘆息。

林白有些局促,快速掃了一眼那封信,臉紅了。然而什麼也沒說,扭頭走掉了。

韓天驕愣住了,扭頭看向後窗的我們。

過了半天,他張大嘴巴。

「FREE!Freeeedoooom!」

那次失敗的告白沒有打擊到他,在初二的時候他終於追到了林白。

小學畢業後六年我們才再見面。

那時四兄弟已經各奔東西了,張晉碩去了美國,曹群做了當地的黑社會,我去北京求學,韓天驕玩起了摩托,干起了修車的行當,林白還和他在一起,也來了。

她留起了短髮,已不是當年的模樣。

觥籌交錯間,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林白突然說:「我知道小學時那封情書是梁驍寫的,我知道你們幾個裡邊只有他能寫點東西。」

我一愣,韓天驕把酒杯放下。林白不等他發問接著說:「可是我還是挺感動的,我轉到八中的時候,只有韓天驕每天還打電話跟我聊天,過生日的時候還給我買了一隻熊,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熊。」她的眼中有光。我突然覺得她這麼多年也沒變。

「喝酒喝酒,」曹群打了個哈哈,我們接著喝酒。

喝完酒,幾個男人醉醺醺地穿著西裝要去打一次籃球,林白怎麼勸都勸不住,有點兒生氣。

第一次出手我就知道進不了,太偏了。韓天驕噴著酒氣單打我,嘴裡說:「草,你他媽怎麼變成這樣了,多久沒打球了。」

我笑了笑,沒有告訴他,那次籃球賽後我就再也沒有碰過籃球,直到上大學。

當然上大學後,我就再也打不了中鋒了。

時間不是反方向的鐘,夜風中有淚在臉上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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