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國 詩太原 太原人學詩課堂 5 上

江南雨詩詞講座20之5（上）

我們現在再講一點韋莊。那麼本來溫韋溫韋，這兩個人應該是連在一起，但是在《唐宋詞鑒賞辭典》里把（溫）韋莊中間插了很多人，像插了二李，還插了馮延巳。咱們就不管它這個了。我們簡單的講幾首韋莊的詞。那麼我總覺得韋莊，應該是比較靠前的，他的風格也好還是什麼也好，很多地方比較靠前的。我們剛才講了一首敦煌曲子詞。我們說那首詞，有點意思，它比較直白，比較什麼的。那麼我們現在先簡單看一首韋莊的這一首詞。它也符合那麼一首的特點。我們先講它的這首《思帝鄉》（春日游，杏花吹滿頭。），一會再講那首《女冠子》（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先簡單的過一過這兩首，那麼你們做一下準備，把這兩首給它粘上來，讓其它人看得見。先說這首思帝鄉，那麼它很簡單。

思帝鄉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那麼從內容上來看呢，我看我不用去講解和解釋了，大家一看全明白。春日游，先戴一個大帽子。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雖然是兩韻，但是它這是一拍，春日游，只是交代一個環境而已。杏花吹滿頭，緊連著春日游的，所以這是一拍。然後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這句話是由於春日游，就看到這麼一個誰家年少長的那麼漂亮，那麼瀟洒，足風流。於是下邊她想：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我如果要是允許的話，那我就嫁給他，那我就和他過一輩子。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哪怕他將來他不要我了，意思就是說，我只要跟他過上一天，或是能過上一段時間，那也不要後悔。這個羞應該不僅僅是羞愧的意思，應該有後悔，遺憾這樣的意思。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為什麼說要先講韋莊呢？你看韋莊的這首詞，他很有特點，寫這個女人她這個心思，是比較直露的剖明她的心思。可以是說是情真意切，但是它繼承了敦煌曲子詞那種帶點俚俗，直白，然後真切感人，還有一種決絕的心情。從它那裡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是從那裡那麼過來的。這一首我們就這樣說一說就可以了。

然後我們再看一首，這是思帝鄉，我們再看那首《女冠子》

女冠子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 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你看，寫他做了一個夢，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不僅夢見了，我們還一起說話說了那麼長時間，這是一拍。下面它說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還是長的那麼好看。依舊桃花面。我們可以想像，要是夢見的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呢，應該是見過面的人，如果沒見過面就不可能夢見，如果沒見過面就夢見就是空想像了。所以他告訴你這是他見過面的人，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還是那麼好看，而且還挺害羞。頻低柳葉眉，那柳葉眉，一低一低。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還半羞有點害羞還有點欣喜，欲去又依依。想要走開又有點依依不捨。描寫女子的那種情態。但是結果呢？覺來知是夢，不勝悲。這首詞你看又是比較明顯的繼承了詞最初的那種率真，直露，語言比較直白。那可以想像台上一唱，台下就能聽出來。明白吧？溫韋溫韋，從韋莊這裡我們分明能看得出來，詞一開始的時候它是有這個過程的。

我們再看一首，還是韋莊的，這一首《 清平樂》應啼殘月，繡閣香燈滅。還是韋莊的。我們講完這首清平樂（應啼殘月），我們講他的一首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還有他的兩首浣溪沙（暗想玉容何所似）大家做一下準備。

清平樂

應啼殘月，繡閣香燈滅。門外馬嘶郎欲別，正是落花時節。

妝成不畫娥眉。含愁獨倚金扉。去路香塵莫掃，掃即郎卻遲歸。

這首詞呢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在它的結尾。應啼殘月，是春天的夜裡的後半夜，殘月，應該不只指月亮從圓到缺，不是指這個過程，應該是指月亮將要沒了，繡閣香燈滅，為什麼繡閣香燈滅？說明是這個女人她和她的郎君，相聚了一夜，在第二天早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把蠟燭吹熄了，說明約會已經結束了。繡閣香燈滅。你看它用燈，為什麼說香艷詞特點呢？用詞極其艷麗，說燈，不說別的燈，說香燈。燈能有香味嗎？但是在女人屋裡的燈，它就有香味了。門外馬嘶郎欲別，門外馬叫喚了，為什麼馬叫喚了呢？那肯定是郎已經走到馬的身邊，正是落花時節。落花時節表明是暮春，花要落了，春天要結束了，其中也暗含著，人世間的人與人之間的春，也要結束了。門外馬嘶郎欲別，正是落花時節。妝成不畫娥眉。這是人已經走了，自己一個人含愁獨倚金扉。你看上片說香燈，下面說金扉。這裡不僅僅是顏色的問題，扉是窗戶，窗戶一定是金色的黃色的嗎？那不一定。就是字面上都要漂亮都要美，這是它的，為什麼說開始說不光是美啊，它是香艷啊，是一種嫵媚柔媚之美。為什麼說開始的詞它是詩庄詞媚呢？詩很莊重，詞就很媚人。其實到後來詞不光是雅，不光是漂亮，美，它不媚了，但是它美。但是開始不光是美它還媚。妝成不畫娥眉。為什麼不畫蛾眉呢？因為自己畫眉沒意思，畫眉人已經走了。這是字面後面留的話。大家讀的時候自然要能解釋得到。你讀詩讀詞讀多了，它表面語言是什麼，暗地裡語言是什麼，你一下子就能捕捉到。對吧，也就是你能聯想到很多方面。妝成不畫娥眉，含愁獨倚金扉。然後下邊結尾兩句最為有意思，是這首詞的最大亮點。就是它的思路，它說去路香塵莫掃，掃即郎卻遲歸。說郎走的這個路都是香路，帶著香味的路，但是你不要掃。這個香有幾種意思，可以理解為，你從我這帶走的香，也可以理解為你身上的味我也是喜歡的也是香味。還有呢它是落花時節，更主要的從脈絡上它是扣著落花時節，落花時節，滿地落花，那當然是香路了，那麼你帶走的塵，也是香塵了。就是說他這個下字，你看著很蹊蹺，或者很大膽的這種下字，但它其實是有道理的，不是亂下的，它一定有根，字字要生根。為什麼莫掃？掃即郎卻遲歸，這叫什麼？這叫無理之妙。意思是你走的時候，是踩著滿地落花走的，於是我就不掃，你才會踩著滿地落花還回來，我要掃了，你就不回來了，或者你就會很晚才回來。這有道理嗎？其實沒一點道理。這表示女子的那份痴情。為什麼叫痴情呢？痴就是呆，呆就是傻，沒到真傻的地步，是假傻，欲傻而非傻，這就叫痴。那麼這種痴是由於什麼造成的呢？是情真到極點，情痴到極點，所以說去路香塵莫掃，掃即郎卻遲歸，它是這麼個意思。這一首我們這樣一欣賞，我想也就夠了，大家主要還是去琢磨它的脈絡，用語言，你看看這裡邊，它用了兩處香，用了個金，還是正是落花時節，還有不畫蛾眉，不畫蛾眉它代表什麼這裡都有道理。然後說前邊是殘月，後邊香燈滅，香燈滅了才有郎欲別，郎欲別又正好是落花時節。這裡邊的關係，這個氣脈是怎麼一點一點往下，像小橋流水，像山間溪水一樣叮叮咚咚一路往下流。

那麼我們看這首，這首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

菩薩蠻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綠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需斷腸。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你看，最初的這種小令，這種語言，它就是這樣口語化的，我們今天聽來很有味道很文言的話，因為當時就是口語話，當時的人，當時文人文化太高了，今天的人太沒文化了，所以我們把當時的口語現在聽來都象文言那麼美，就是這麼個特點。其實這就是當時的比較口語化的或者是普通的文章語言。人人盡說江南好，很直很順的這種語言，遊人只合江南老。大家都說江南很好，所以這人就一直住在江南，直到老死在江南才好。前邊兩句用了敘述性的議論，後邊用了江南生活的畫面，來告訴你怎麼叫江南好。綠水碧於天，天藍藍的綠綠的，綠水比天還綠還美。畫船聽雨眠。古人就知道江南雨是最好的，在江南坐著船聽著雨睡覺，多美啊，多愜意啊，所以江南雨就是最好的，那麼下面它又用了另外一個景，來表示為什麼說江南好。江南不管江南雨好，江南的人更好，江南的美人更好。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皓腕，雪白的手腕，玉腕，美人的手腕，凝霜雪。前邊溫庭筠說了鬢雲欲度香腮雪，香腮是雪白的，這裡的美人皓腕也是雪白的。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暗中用了鳳求凰的那個據說是卓文君司馬相如的典故，據說是喝酒喝醉了看著當爐的那個美人，是籍康？是阮籍還是司馬相如？ 暗中用了那個典。下邊兩句：未老莫還鄉，還鄉需斷腸，最後兩句歸於這，為什麼未老莫還鄉，還鄉需斷腸。我想的話作者，或者作品的主人公，要表達的是什麼呢？他不是江南人，應該是這樣子。我沒有細查韋莊是哪裡人，韋莊我沒有查。這裡的這個表達對江南這麼好不想回鄉這樣心情的作品主人公不一定是作者自己。未老莫還鄉，還鄉需斷腸。為什麼沒老就不能還鄉？年輕的時候就不能還鄉？為什麼還鄉就斷腸呢？這裡邊留了很多的引人思考的東西在裡邊。我草草的看了一下鑒賞詞典里的說法，也是一種解釋吧。未必就是那麼準確的，你們也可以看一看，不一定非要找出來為什麼這人不能還鄉，未老不還鄉。是在家裡生活的不好還是怎麼樣，這個不用太深刻的去琢磨它。我們看看，它的前邊也是個四聯的章法氣脈。前邊兩句是議論性的，上片的下兩句它是用一個畫面，然後下面有人物出現，用另外一種有人的畫面。前面的人是在暗處的，畫船聽雨眠。爐邊人似月，後邊的爐邊人似月是在明處的。聽雨人是虛寫，人似月這個人是實的，寫一虛後邊跟一實。結尾又跟兩句議論。未老莫還鄉，還鄉需斷腸。

那麼講到這的時候，我們已經講了兩首或者三首菩薩蠻了。那麼這個菩薩蠻我們有這麼幾點要總結一下。一個是菩薩蠻，是需要四換韻。韻是什麼？韻就是情緒。你聽到不同聲調的歌的時候，你的感情變化肯定是不同的。所以只要一換韻，情緒立馬就變了，情緒的這種變來變去，就像是小蠻腰 一扭一扭，又一扭又一扭。是換了四種情緒，換了四種調子。音樂一變情緒當然就變了，所以一定要注意這一點。還有一個細節的地方也要要注意，就是在它每個上下片的最後一句的第三個字，最好用平聲。這為當行本色。不用平聲的不一定就不好，但是用平聲的聲調會更好，它會更好的體現出來情緒的變化，那個小蠻腰到底在哪扭，就在那扭。我們說畫船聽雨眠，（聽）還鄉需斷腸（需），所以說在上下片的最後一句的第三個字最好用平聲。你們可以去讀一讀，眾多的古人的菩薩蠻，把他們全列在一起去找，用平聲的是絕大部分，不用平聲的是極個別的。那麼這兒如果用了平聲，你看畫船聽雨眠，從律句的角度來講，畫因為用了去聲，所以聽正好去救它，如果用了這樣的句式就更好，如果不是這樣的句式，就前邊是兩平了，那這第三個字也一定要用平聲。不管它有救還是沒有救，有沒有救的這個關係都不管。畫船聽雨眠，還鄉需斷腸。像我們剛才看的溫庭筠的那一首，第四句是弄妝梳洗遲，下片是雙雙金鷓鴣。這都是關鍵地方，你只要注意這四換韻的情緒的四次變化，把它把握住，然後這兩個字的平聲一定用對了，那你出來的菩薩蠻，它就是經典的菩薩蠻的味道，這兩點千萬注意！！！菩薩蠻就可以說說到這，我們就沒有什麼太需要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