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一枝梅
說起吳玉梅先生,往事歷歷在目。那是1997年的初夏,我奉命為剛剛評出的「中國十大名花」做宣傳冊,吳玉梅畫的是蘭花。那天,去她家裡取畫,當時吳先生住在華師大的宿舍樓里,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吳先生給我的印象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女畫家、說一口上海本地話,為人熱情、總是笑呵呵的。
吳玉梅先生1960年就離開了老家,被程十發和唐雲先生領進上海從事美術工作。吳先生說,她是很幸運的人,在中國畫院得到了很多畫壇前輩的指導,有豐富的資料可以欣賞和學習,每年還能去名山大川、去農村體驗生活和寫生,可以將蘊藏在心中的感觸,用畫筆盡情地描繪出來:「穿著花衣裳的蛺蝶,點水的蜻蜓,籬笆邊上的蟋蟀,水中的游魚,還有翠鳥、知了、葡萄、芙蓉、蠶豆、絲瓜、豌豆、南瓜等,移我之情,與人分享。」
吳玉梅和她的老師唐雲先生一樣,愛好遊歷愛好寫生。唐雲先生曾在他的作品中有這樣一段描述:「余幼年好游虎跑、山野之處,游目暢懷,細察雲煙變幻之狀,記於筆底作為粉本,往往日行百里不知倦也。今移居上海,追懷往昔,常於夢寐時得之,發之筆墨,可作臥遊。」
吳玉梅說:「一個人對於自己青少年時代的生活足跡是難以忘懷的。我在都市生活已將近40個年頭了,但對故鄉的一切總是魂牽夢縈。那老宅子天井裡的鳳仙花和月季花,宅南的竹園及竹園裡的竹筍和麻雀,屋角邊的扁豆花及南瓜架,路旁的野薔薇和蒲公英,柳枝上唱著知了的鳴蟬,小河裡吹著水泡的穿條魚,在河灘中爬出爬進的大螃蜞,夏夜裡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瓜底下切嚓切嚓的紡織娘和春天裡遍地金黃的油菜花,以及那紅綠相間的紫雲英……」吳玉梅不僅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畫的,她的作品大多為瓜棚蔬果、花鳥游魚,充滿生活情趣和濃郁的鄉土氣息。
中國花鳥畫從唐代興起,至宋代登峰造極,明清時又得文人騷客青睞,成為暢神抒志的載體。新中國成立後,花鳥畫的革故鼎新被社會強烈的審美需求推上了風口浪尖。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風塵僕僕從農村一路走來的吳玉梅,懷揣著創作慾望和對農村萬物的過目不忘;從此,對熟悉的生活場景的記錄構成了她貫徹始終的藝術特色。
2008年8月,由我策展的「迎國慶60周年國畫油畫邀請展」在上海美術館舉行,應邀參展的20多名畫家都是活躍在上海美術界的中堅力量,吳玉梅是其中應邀的畫家之一。
那天,吳玉梅先生打電話給我,讓我到她位於松江的家裡去選畫,我如約而至。走進吳先生的畫室,但見里里外外掛滿了「新鮮出爐」的作品。我說,「吳老師你怎麼畫這麼多大畫?」她哈哈一笑說:「不是讓你先來挑嗎?剩下的我還要參加另外一個畫展……」
其實,吳玉梅的畫根本用不著挑選,他對每一幅作品的創作都設置了很嚴格的要求,勾、皴、擦、點、染等都十分考究。譬如說,她畫牡丹和芙蓉,總喜歡畫的透透的、粉粉的,讓人心生憐愛的那種;畫花鳥蟲魚,總會勾勒出幾根波浪狀的線條,然後皴擦出潺潺流水,在她的畫里野趣是萬萬不能少的。假如一旦覺得作品氣息不夠或者構圖欠穩妥,她就會當場將未竟之作摺疊起來以備舔筆之用。那天中午在她家裡吃的飯,也是瓜果蔬菜之類,至今想起來這種田園風味已經飄逝許久了。
記得有一天,吳先生心急火燎地打電話向我反映,說是松江有一保存完整的明代私家花園古頤園因日久失修行將傾圮,希望我去實地採訪。第二天,我帶著攝影記者和上海博物館的古建築專家一同前往。回來後用半個版面以《救救古頤園》為題作了詳細報道,引起了社會方方面面的關注;同時,我還打電話向遠在新疆開會的主管文化的副區長反映,第二年,松江區政府撥款修復了古頤園。通過這件事情,讓我進一步了解到吳玉梅先生不但是一位德藝雙馨的畫家,也是一位熱心於社會公益事業的愛心人士。
吳玉梅出生於1940年代,上海松江人,師從海上大家唐雲先生。曾為上海中國畫院畫師、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上海文史研究館館員。代表作品有《田頭娘子軍》《麥壯花香承雨露》。2011年12月,吳玉梅因病在老家松江去世。
僅以此文,以作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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