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赳赳:一個成熟的人要學會背井離鄉
這是《尋找100個人的鄉土記憶》第1篇文章
他每往這個世界多走出去一步,身後的故鄉就被撇得更遠一點。不是他丟棄了故鄉,而是他知道,故鄉是個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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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赳赳 78年生人
職業:作家、詩人、著名媒體人,北京新聞人圈層的代表性人物,曾任《新周刊》副主編、總主筆。
著有傳媒專著《理想不死》;藝術評論集《空,歡喜》;雜文集《北京的腔調》《中國的倒影》;詩集《我不願被祖國視為英雄》等;現主持喜馬拉雅FM漢字文化類節目《赳赳說字》,在紐約聖約翰大學亞洲研究所做客座研究。
壹 | 步履不停的遊子
他是文風老辣世故的《新周刊》主筆,是偶爾溫情傷感的北漂詩人, 是喜馬拉雅上說文解字的胡赳赳。
個子瘦高,利落短髮,帶一身文人的仙風道骨,穿梭在世界和人群之中,尋找那麼一點詩意和無趣。
胡赳赳家學淵源,其曾祖父師從熊十力、馬一浮,民國時為復性書院教務長,是馬一浮學派的中堅力量。
胡赳赳幼年時即習詩學文,過的幾乎是一種遠離了現實的文本生活,以至於長大後迫不及待地要去大城市闖一闖,直到如今不惑之年,這股闖蕩的熱血也沒有冷卻下來。
一個人腦子裡的學識不斷吸收膨脹,促使著兩條腿也止不住地奔走。
胡赳赳十幾歲就離開家鄉孝感,大學畢業後揣著兩百塊錢,隻身去了北京,投身傳媒。
作家馮唐曾想像過胡赳赳剛殺去北京時的情景:
「血管里胡人的基因滋滋沸騰:留江東爹娘在身後,留奪去自己童貞的姑娘在身後,來到北京,沒有關係,沒有工作,沒有存款,提一個箱子,裡面三條內褲,三雙襪子,一本稿紙,還有半打避孕套,就來了。」
小鎮青年胡赳赳離開故土的時候,目標很明確。
「我還是適合在都市裡生活,因為我還有慾望。」
多年以後,胡赳赳是北京新文人圈層的代表人物。
甚至江湖上還流行這樣一句話:為人不識胡赳赳,到過京城也枉然!
但胡赳赳並沒有打算停下腳步。現在,他又離開熟悉的北京,去了更大的國際都市紐約研究漢文化,正如當年離開故鄉一樣毅然決然。
胡赳赳形容在一個地方待久了,是「窩著」,天天見同樣的面孔,說同樣的話,很容易就碰到自己頭頂上的天花板。
貳 | 故鄉的腔調
2011年,北漂十年的胡赳赳出版了雜文集《北京的腔調》,展示了身處北京,朝九晚五之外的一種生活處世。
他鄉已然成故鄉。
但提到真正的故鄉湖北孝感,胡赳赳還是會隱隱約約地懷念。
故鄉的腔調是怎樣的呢?
在胡赳赳印象里,那兒的氣質跟江南水鎮有一點像。
胡赳赳住的小鎮上,有個小碼頭,從前水運發達的時候,有小漢口之稱。
白天是集市,人來人往,到了夏天的晚上,家家戶戶就出來乘涼,搬出木床、門板、蒲扇,小孩子們在一旁抓螢火蟲。
後來航運不通了,小鎮的交通一下子閉塞了。這樣有個好處,當地淳樸的民風反而保存了下來。
孝感是個很有文化底蘊的地方。人們喜歡寫對聯,下象棋,就連打的紙牌,也與聖人孔子有關。
poco@合金/攝
「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湖北當地的紙牌,規則大致與撲克相似,畫的是儒家文化的經典。
老先生像做布鞋一樣,刷紙板子、晾乾、切割、用毛筆撰寫,再逐步刷漆,一步步手工做出來。可見孝感人即使對待茶餘飯後的娛樂,也要盡心儘力地傾注點匠心和內涵。
最讓胡赳赳難以忘懷的是,家鄉紅白喜事做的飯尤其好吃。當地請來的大師傅把蒸炸炒煮的大碗菜一個個端上桌,就像洛陽水席一樣。
後來在別的地方吃到的食物再美味,竟終歸抵不上這眾里鄉親一起吃的大鍋飯。
說一個人愛國,並不是他的人愛國,而是他的胃愛國,鄉愁也一樣。
「五六歲到十二三歲,肚子里消化了什麼食物,他的身體就培養了什麼菌群什麼消化酶。想吃家鄉的一口紅燒肉啊,豆腐啊,那就是肚子裡頭的蟲勾起來的鄉愁。」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人的性格氣質成型,統統離不開養育他的故鄉,兒時的記憶也會形塑他多年的行為習慣。
胡赳赳覺得湖北是自己的根,但他不願長久地待著。
一個追逐外界的年輕人與其50年代前的父輩有如下區別:
他每天要有不一樣的新鮮生活躲避無聊,父輩則可以過30年同樣的規律日子;
他用互聯網連接世界各地,父輩通過電視、收音機、報紙接收訊息;
他覺得時間飛快,過得好匆忙,父輩的生活節奏卻緩慢到察覺不出日子的消逝;
他在追求變化,父輩在強調不變。
胡赳赳覺得這就是自己和九十四歲爺爺之間的區別。
故鄉小鎮的生活太平和了,只有真正無欲無求的人,才能進入到那種靜水深流的境界去。
「人像是一個圓,所謂是個圓,就是它像個拋物線一樣。年輕的時候有離心力,希望走得越遠越好;年齡閱歷慢慢增長之後,人慢慢有了向心力,又想著再回去。」胡赳赳說。
「這其實也是易經的一個原理,變化和不變。年輕的時候追求變化,你年齡大了,更多的是強調不變的那一面,因為你看多了變化,就會覺得真正的東西是不變的,時間是永恆的。」
叄 | 把整個世界當成故土
中國人多有地域情結,城市之間也常有攀比。香港人說,他們有法律和制度,上海人說,他們有國際金融和市場,台灣人說,他們有自由和民主。
但被問及」湖北、北京這兩座可以被稱為『第一故鄉』和『第二故鄉』的城市,哪個意義更重要「時,胡赳赳不願去比較。
在他的概念里,故鄉是可以無限放大的,故鄉是五湖四海。如果說我們所有人只有一個故鄉,這個故鄉就是地球。
「地球並不大,而且所有的交通工具讓它變得越來越小,再在地球上區別這個城市那個城市,意義就更不大。你能說非洲的難民不是你的同胞嗎?你能說中東的恐怖主義不是你故鄉的災難嗎?你能說中國不安置難民別人就不會安置嗎?」
胡赳赳總是提醒自己要有全球化思維,打破地域觀念的藩籬,甚至像個古代儒家學者一樣,」宇宙之內事,皆吾家之分內事「。
溫柔地,把整個世界當成故土。
▲胡赳赳在台州神仙居寫詩
肆 | 故鄉是個回不去的地方
多年以前,胡赳赳在和老狼談及故鄉的時候就說過:「故鄉真的已經是朵浮雲了。」
所有漂著的人都一樣,故鄉本身上就是一個回不去的地方,因為它既是空間概念,也是時間概念。
就像是刻舟求劍,你扔了一把劍下去,船已經走遠了,你再回去找那把劍,怎麼找得回去呢?因為時間已經回不去了。時空是一體的。
「用佛家的說法叫『流浪生死』,人哪有什麼故鄉啊,活著,就是在輪迴里流浪生死。「
一個成熟的人,要學會背井離鄉。
一個成熟的人,同樣也要有精神寄託。
胡赳赳曾答網友問時說過,一個人有兩種意義的故鄉:現實世界的、精神領域的。
我們為什麼對故鄉有鄉愁,是因為我們要知道我們從哪來,這是一種根文化。中國人的根,就是漢文化,漢字是源符碼,也是中國人的精神故鄉。有了這個故鄉,人不會移民,也不怕移民。
既然現實的故鄉是個回不去的地方,那就去精神故鄉里找尋一個心安之處。
目前,胡赳赳在紐約聖約翰大學亞洲研究所做客座研究,主持喜馬拉雅FM漢位元組目《赳赳說字》。
吾心安處即是吾家,和漢字一起重歸故里,大概就是胡赳赳對鄉愁最好的解讀。
本文由村游去原創采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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