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像個大人了 感恩感謝父母

其實半個月前就想寫點東西，前段時間事情比較多，也一放再放。

今天是五月一日，勞動節。早早地坐高鐵回學校，臨出發前媽媽又對我說了一大段話，意思是不用擔心她的，手術做完已經沒什麼事，身體素質好的很之類，我知道她是叫我不要擔心，可以專心忙自己的事情了，我笑著抱了抱她（好像從高中以後就沒有主動去抱抱媽媽了），這個時刻我感覺媽媽確實很開心。

事情得回到清明節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去做了體驗，她2年前被查出來有個子宮肌瘤，這兩年也一直隔個幾個月去複查，去年10月去複查的時候醫生就建議可以手術了，那個時候家裡事情也比較多，家裡的地，單位的事情，還有親戚之間的人情糾葛，考慮了很多還是覺得再觀察看看。這次去體檢的時候，肌瘤確實長的比較大，舅舅介紹了一個特別好的醫生，他也建議儘快手術，以免拖久對身體不好。

我媽媽她呢，從小到大身體都很健康，平日里小毛小病是沒有的，也和她寬容心平的心態有關係。唯獨這次，第一次要開刀，膽子小，我作為一個醫學生，用我兩年半的醫學知識給她解釋，開刀是沒什麼關係的，噼里啪啦說了大一堆，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大礙，就是一個小手術而已。同時課餘時間網上看相關手術方法的文獻，顯示術後的成功率很高，就更放心了。爸爸呢，其實說到開刀也挺擔心的，他比較相信中醫，他認為人就是一個元氣結合的，我們天然的東西就是好的，開過刀，相當於人的一股氣就出來了，對於以後的健康是不好的。我也反駁不了什麼，不是很全面，也確實有些道理，他是擔心媽媽術後的恢復，畢竟手術本身就是一個大創傷，能不做盡量不做，但這次情況不同。返校後的幾天，基本上每天打個電話給媽媽，想勸她堅定些，可是每次掛電話後我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媽媽的猶豫和顧慮。直到周四那次，媽媽主動說了，要下決心動了，醫生分析地有道理，留著又不是寶，拖著防止情況不好，還是儘早動掉，又是一個小手術……我有點驚訝於她的改變，估計是想到長遠的後果，這次她下定決心也著實讓我鬆了口氣。

周五就住院了，開始準備做各種檢查，我之前再三交代說如果做手術，一定要和我說，一定要回去。周五那天我打電話，我一問媽媽在哪，一開始支支吾吾，我有點猜到了，然後說是在醫院，今天是剛剛住院，還叫我忙不用回來。我一下子就急了，放下電話就立刻購買車票，下午和老師請完假，周六寫完一些作業，背完考試的內容和處理完其他的事情，周日一早就趕最早那班的高鐵回紹興去了。在快到醫院的前幾個站，媽媽打電話來了，問我在哪裡了，我說快到了，啊的一聲聽得出她的驚訝和喜悅，說要到車站來接我。我一下BRT就看到媽媽和二姨夫（這是我一個特別尊敬的長輩）在車站等我，陽光有些耀眼，用手遮起前額，瞄了一下媽媽的側臉，她似乎在淺淺得笑著。事後聽二姨夫說，你媽一聽說你到了，護士交代的東西都說等下再買，興奮地要來車站接女兒了，看看……後來說的我都沒聽進去的，只知道媽媽還是很高興的。一進去病房，爸爸已經在了，他之前到家裡拿東西去了，一看到我說，你怎麼招呼不打一聲就回來了，有點小小的責怪，也還是高興的。

下午我陪著媽媽，她給我說著這幾天的近況，雖然前幾天就早已經通過電話了。有時候坐悶了，就去隔壁病房走走，能聽到老媽高興地在說：我女兒今天剛剛回來，一聽說我要做手術馬上就回來……聽來也很慚愧，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是內心真心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為孩子一點點地長大、懂事，為他們所獲得成績感到由衷的開心。

晚上我陪媽媽睡，睡前的洗漱工作，我搶著幫她倒水啊，然後又被她搶回去，媽媽說老媽還沒事呢，現在還健康著呢。我心想，媽媽呀，就讓我做吧，明天晚上我就回學校去了，到時候你想讓我幫你倒我也不在了。一想到這鼻子有點酸酸的，特別想哭，我有點討厭之前那個口口聲聲說這只是個小手術的自己，特別嫌棄，內心對那個時候的自己說，感情做手術的又不是自己，你怎麼知道沒關係，你怎麼老是對媽媽說膽子不要小，沒關係，你怎麼知道不痛，你怎麼知道效果好不好……一句又一句地責罵，自責，後悔，越想越忍不住，輕輕地走出門外，對著中興路上漂亮的夜景悶聲哭了起來，又不敢讓媽媽知道，本來第一次開刀她膽子就小，今晚又是手術的前一天晚上更加會擔心，我如果再被她看見哭，那她不是更加擔心了，必須忍住，馬上調整心態，在走廊上踱了幾步，微微地開了點窗，好讓外面的風吹些進來，我也邊抬頭，使勁地想把眼淚推回去。進門後，放好枕頭，鋪好被子，半坐在睡椅上，媽媽也快睡了，趁著她睡著後，坐著那裡瞎想了半天，趕緊看了會書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慢慢地睡了過去。

午夜2點，能聽到她上廁所的聲音，主要是晚上喝了一些清腸的藥水（有2000ml，苦苦的，也沒有味道，全部都要喝掉，想想也心疼），要把腸道內容物都排乾淨。早上四點又聽到她上廁所的聲音，我也有點睡不著了，媽媽開始和我聊天，她平日里就很早起床忙活家裡的事情，今天又很特殊，也難免她。不知怎麼地突然從柜子里翻出她的筆記本，給我講了她筆記本上的記的東西，一些人情世故的禮節和賬目，家人的生日，我早已忘記的高中時的各種成績等等，我心中千潮湧動，喉嚨里彷彿被呃住般難受，有些微微地哽咽（怕媽媽看出來），故意沒有戴上眼鏡，看到的只是筆記本上模糊的數字，心裡想，媽媽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是怕……我不敢想，這種事情你自己來管就可以了，我真的不想知道，我也不想接手……內心一度賭氣難受。耳邊靜靜聽著，串起來也聽明白了，這些年我所不知道的，媽媽為這個家抗了許多許多，聽著聽著我特別心疼我媽，特別心疼，想吼一聲，什麼都為別人想，就沒有一個事情是有關自己的，讓自己過得好點的……我的媽媽，心口有些隱隱痛。從早上4點多陸陸續續講到6點多，中途又勸她睡了一會，媽媽在說完一些事情後，說：「……也沒有什麼的，我就是這麼和你說一下，其他也沒有什麼的」，再度難受。趁著刷牙洗臉的工夫，醒了醒鼻涕，好好地洗了個臉。

查完房後，8點半就開始要準備去15樓手術間，一溜煙趕緊跟在媽媽的後面，逐漸加快的腳步，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我大腦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句話來。爸爸在媽媽身旁，小聲地說著，不要怕，很快就好了。手術室門一關上，我就有點回過神來，呀，怎麼都沒給老媽說句鼓勵的話，你在幹什麼啊。所幸還在核對信息，媽媽站在離手術門不遠的地方，我透過門上的玻璃向著她笑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一看到她也回了暖暖的笑（平日里每次看到老媽暖暖的笑，猶如太陽般溫暖，看著舒心，就特別特別地安心），心裡就高興很多。慘白的燈光下，媽媽的臉色還是有些蠟黃，隔著門遠遠地望著她，第一次那麼深那麼深地體會到，媽媽老了……

之後是在外面等待，從大屏幕中的術前，很快10多分鐘後就到了術中，這是最最煎熬的時候，爸爸和二姨夫下樓有些事情，我一個人靜靜地坐著，越靜越容易胡思亂想，想這些年的點滴片刻，自以為上了大學我就很懂事，也不曾想到家裡的爸媽吃的好否；不斷地回想回想，特別後悔以前曾經賭氣說過一句話，意思是埋怨爸媽沒有給我好的指導，因為大一的時候是我拿獎最瘋狂的時候，我有些驕傲和自負，認為那個時候的成績都是自己打拚出來的，可是關鍵的幾步還是沒走好，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真幼稚，不知天高地厚，沒有父母的支持，怎麼能大言不慚地說全靠自己，想想是無比的諷刺。也想起早上媽媽交代我的一些事情（儘管我內心十分不想被交代），一股股熱浪有湧上心頭，坐在一個角落裡暗暗地哭。正在這時，外公外婆到了，從電梯里出來我有些詫異，想想兩老大老遠地趕來了，下一秒趕緊把眼淚檫檫，哭什麼哭，被兩老看到以為媽媽狀態多麼不好，徒增他們的擔心。後來爸爸和舅舅一起來了，華麗阿姨也來了，一起坐在門口聊聊天，不時向著手術間方向望望，內心都是牽掛著他們的妻子，媽媽，女兒，姐姐的她，健健康康的她。

漫長的術中狀態讓人等的特別焦心，我不停地走，一會去看看大屏幕，一會又回來坐一會，止不住的胡思亂想，口袋裡的紙巾濕了一張又一張，直接跑到樓梯口去了，對著窗，一遍遍小聲地哭，一低頭，眼淚迅速充滿眼眶和鼻子，後來就這麼對自己說，「你再這麼哭，紙用完了怎麼辦，難道用手擦啊」，稍微止住了一些眼淚。後來這個理由被自己說服了，又止不住地哭，內心的一個聲音響起「別哭了，你哭一下裡面媽媽也會疼一下，難道你想媽媽手術時很痛嗎，沒什麼問題的」，陸陸續續就止住了。等啊等，裡面叫號了，主刀醫生給我們看了拿出來的肌瘤，我知道快結束了，一個勁地給醫生道謝，眼神目送著醫生消失在走廊盡頭，等著手術門緩緩地關上……終於狀態變成手術後了，11點40分左右，媽媽被推出來了，送回了病房。

中午吃飯的時候，止不住的回想媽媽被推出的那瞬間，心情激動而又複雜，激動的是終於結束了，複雜的是那刻媽媽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特別擔心，特別是外婆叫了聲「紅（我媽的名）」後老淚縱橫，掩面輕輕地哭。

回病房後，長長的一下午，其實對我來講，沒多少時間了，下午4點得出發了。多陪陪媽媽，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活絡，我也特別高興，一激動又想哭，借口說出上廁所，其實又是去擦淚水。坐在床邊用棉簽給她潤潤嘴唇和口腔，接了盆溫水，按照護士的說法，擦掉一些因碘伏消毒後皮膚上留著的黃色斑漬……突然想起，中途有件事情還特別沒腦子，媽媽手術後連著心電檢測儀，突然有一格血壓示數不見了，我一慌怕出什麼問題，一路小跑到護士站，以為是血壓不穩定了，等護士一到，血壓仍是正常值，被小護士埋怨了一句，原來剛剛是在量血壓是沒示數的啊，哎呀，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即使沒學過醫這點常識都應該有吧，更何況我已經是大三了……

終於到返程的時候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想多留一會，被爸爸勸走了，說「小鬼頭，老媽沒事的，本身就是健康人啊，有我們在，你放心好了」，嘴上應著好，內心一萬個放不下。到了高鐵站，快5點了，點了碗牛肉粉絲面，一喝湯，熱騰騰，眼淚一大粒一大粒地掉在湯裡面，對著手機給熟悉的老友發了長長的一大段話，邊發邊哭，碗里的「湯」比之前滿了好多好多。獃獃得坐了很久，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完的……

接下來的幾天，心心念念的是家裡的情況，老爸經常給我發媽媽的小視頻，果然氣色好了很多，第二天能下床活動了，第三天晚上不需要人陪了，可以給我打電話了，一直到出院，還是相信媽媽微笑著說的那句話「我是健康人啊，沒事」。

五一放假回家的那天，我特意買了束花，一下車拿給媽媽，她雖然嘴上說著「浪費錢」，還是不停地笑，合不攏嘴，最最最喜歡看到媽媽這個樣子。

寫下這段文字，回想當時，中途又哭了好幾次，有時候想想自己的眼淚真的不值錢，動輒就哭。

曾經網上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父母，但是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其實真心挺感謝老天的，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對父母，能碰上他們並且讓他們成為我的爸爸和媽媽，是我認為我這輩子最最最幸運，最最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愛你們，爸爸和媽媽。

在這裡，真心感謝二爹一家子，外公外婆，舅舅舅媽等等，謝謝這段時間對媽媽的照顧。

寫於菰城吳興

ZCY.

2018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