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從《魔獸世界》到商業世界的領悟和困擾

前言

有感於身邊朋友陸續開始創業，是的，今年-2018，即便是「資本寒冬」和「大熊市」，也堅持要出來單幹。當詢問他們理由時，不外乎都是「太憋屈了，我要自己干」。這一幕似乎當年無數次在遊戲世界中遇到，於是便有了今天的隨筆。

1分家緣起

我其實是因為「玩不起」《傳奇》而被迫轉戰的。作為中國最早的「免費」遊戲，讓我刻骨銘心的領悟了「不玩傳奇不知道自己窮」的真相後，開始轉戰《魔獸世界》。

作為群居動物的人類，脆弱的個體需要融入團體，參與分工協作，得以生存發展。現實世界中我們我們需要有一個「單位/公司」（前些年還沒這麼多自由職業者）。而這一點在魔獸世界中被更加強烈的放大了 —— 個人裝備的天花板即團隊進度的天花板，唯有成功挑戰了高難度boss，才有機會獲得稀缺裝備，才有資格成為主城廣場的「站街」模特兒。

所以玩家在選擇公會時，都天然希望目標工會擁有水平更高的隊友、更加豐富的物料儲備、更加活躍的線下聚會、更多的妹子可以「上麥」——尤其是團隊遇到逆境時，也許妹子一句「嗲嗲的」鼓勵要比團長的十碗雞湯更加管用。

和真實世界相似的是 —— 工會也會反向選擇玩家：是不是可以投入更多的時間在線上，是不是對自己所選職業有更加精深的理解；是不是有高難度boss的戰鬥經驗，能否承受長期團滅的精神挫折……

《魔獸世界》作為一款「殿堂級」網遊，所引發的「套路」影響至今——玩家需要參與社群（即公會），通過社群協作獲取獎勵（推倒boss分裝備），因為裝備的稀缺性也需要遵循一系列明規則或潛規則……

那些年的自己可能太過單純了，總以為遊戲世界和真實世界是不一樣的，遊戲世界中怎麼會有如此醜陋的事情發生？現在回憶起來我是不是當年有點「道德潔癖」呢……

讓團隊成員間彼此認同，增進感情的最好方式 ，就是一起經歷「磨難」。虛擬世界要比真實世界更加容易「製造磨難」。我2006年才進入魔獸世界，但很快就和公會的很多人成為摯友，我們一起經歷過漫長的瓶頸期，我們一起經歷過擊殺boss的愉悅，我們一起經歷過團戰PK的熱血……

但是任何大團體中都必然隱含著若干小團體，遊戲世界也不例外。我們漸漸形成了一個由北京本地玩家為主體的小社群，開始頻繁的線下聚會及交流，並彼此交換著對工會「管理層」的一些吐槽。

在真實的商業世界中，不可能存在一個能讓所有員工都滿意的「領導」。而我天真的覺得在遊戲世界中也許可以做到，帶著這種幻想，我們覺得現在的代理會長「有點問題」，因為實際會長是一位中學教師，忙於工作而無法經常上線，工會就交給另外一位玩家代為打理。當然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資源永遠是稀缺且有限的，任何小團體都會有自己的利益和訴求，都會無可避免的和其他小團體發生衝突。

相比複雜的職場，遊戲世界的衝突相對存粹而單純——就是裝備分配而已嘛。隨著小團體間的摩擦加劇，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一個爆發點，準備開撕。

和近幾年創業公司多發的「聯合創始人」之間互撕故事一樣，只不過我們發生在虛擬世界。

我們懷疑對方「私吞財物」 —— 為什麼工會倉庫剛丟失不久你就給自己所有賬號都購買了「飛行坐騎」（2007年摺合約￥200/個）

對方職責我們「圖謀分裂」——公然詆毀常年為大家服務的志願者，還試圖私下串聯，準備出走。

以今時今日之視角回望當時之人之事，都會報以呵呵一笑 —— 至於么。這一集的結局很簡單：以北京小團體為核心骨幹的成員集體出走，另立爐灶。此時，魔獸即將更新版本《燃燒的遠征》

2迭代困擾

又是熟悉的橋段：幾個核心高管帶走一批中層，另立爐灶重新開業，這家新公司寄託著每個參與者的美好夢想——我們一定不一樣，我們是因為信仰和志同道合而走到一起。為名銘志——公會名稱為「凱旋」。

我們重新啟動招新、考察、磨合、試運行，直到運轉流暢。

我們也同樣面對人員流失、新老衝突、小團體摩擦等問題。

我在很努力的試著協調和融合，可是結果依然令人心痛。

起因即公會第一任「董事長兼CEO」退隱歸山，作為「聯合創始人」的我被選為「接班人」，我在任期間試著解決幾個問題：

1-使用公會銀行的物資儲備，投放拍賣行出售變現；

2-利用變現資金作為公會福利，開放「公費修理」；

3-吸納更多「野人」加入，彌補老成員離開造成的空缺；

但我卻沒意識自己引發了一個更加尖銳的衝突 —— 這公會當時成立的目的是什麼？究竟是因為「創世團隊的關係」還是因為「創世團隊的情懷」？

如果我在意的是關係，我要珍惜每一位老戰友的友誼，要銘記他們當年對我的幫助……

如果我恪守的是情懷，我要努力打造一個公平的公會，至少在這裡沒有黑幕和罪惡……

我做了一個「不算艱難」的決定——選擇了後者，帶來的問題即

1-休息一陣子回歸後的老隊員，發現很多生面孔，搭不上話；

2-老隊員希望回來一起參與活動，竟然需要和「新人」共同「競爭」首發位置；

等等等，此處不做贅述展開了，已經沒有意義。

我自詡的情懷，可能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甚至顯得有些愚蠢。對啊 —— 難道我指望和那些分散在天南海北的玩家玩一輩子？難道不應該和北京本地的玩家對搞好關係？這裡有電視台編導、商業銀行及國企領導、傳媒行業大佬、資深程序猿…………我怎麼就腦殘的去搞情懷？

但是反過來想想，外地「戰友」也有當地銀行幹部、企業家、證券公司高管

……好像也是有必要維護一下的哈哈

3出走與回歸

不知是當年監管當局對《魔獸世界》的版本迭代進行了異常嚴格的審批，還是因為中國運營方從第九城市變更為網易所帶來的糾紛，總之受傷的都是中國玩家 ——中國運營的版本是全球「最老」的，且始終看不到更新的跡象。

帶著對「新世界」的憧憬和不安，我帶著一票自己的「嫡系」開啟了「創業之路」——進軍台灣伺服器，這算的上是「漂洋過海來看你」了……我帶著情懷上路了，這次的公會名稱叫「The Triumph Crusade」。寓意「凱旋的遠征」，也對標當時國服版本-The Burning Crusade，燃燒的遠征。

在台服的這段日子確實比較沉迷，在《巫妖王之怒》的版本中，先使用朋友的賬號參與成功擊殺巫妖王；接著我又帶著一票國服戰友,重新開號、組建公會、磨合團隊並再次擊殺巫妖王……對我而言是第二次擊殺巫妖王了，但是很多國服帶來隊友都無比興奮！

我理解這種興奮 —— 因為這群玩家在國服被壓抑的太久太久了……

有感於商業世界的「錢散人聚」，我在自掏腰包在台服購買了大量金幣作為初始資金，為大陸過來的新玩家贈送背包和起步資金，同時吸納入會。當然了， 本人亦深知「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的道理」，每一筆金幣交易的背後都對應著一個丟號的玩家…………可是為了迅速起步，我也只能「昧著良心」去買了，這個階段大約投入了2千塊，也將公會人數維持在「尚可運轉」的狀態。

台服期間，我將公會福利「公費修理」的幅度再次加大——因為台服魔獸有「月卡」的收費模式，玩家也會延長在線時間以「回本兒」。

遊戲世界中「散財聚人」容易，可是商業世界中想要做到，需要很大的勇氣，以及……運氣。本人後來親歷的幾個創業項目雖然老闆都有「散財」意向，可是公司終究沒有熬到「革命勝利」那一天……

我又在想，如果把現在的我換到那個位置上，我能不能成為那個「扭轉乾坤」的超級英雄，能不能也像其他大咖一樣「上市敲鐘」。我仔細想了想 —— 我遊戲世界中都從未拔得頭籌，難道商業世界中我還有如此大的潛能未挖掘…………

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在台服經歷了短暫的遊盪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了國服，又回到了當年出走的原點，又聚集了幾個當年「殘存」的戰友。此時，國服的版本已更新至《大災變》。

鑒於台服已經擊殺過一波《大災變》的BOSS，回歸國服輕車熟路——重新撿起賬號 - 買金幣 - 擴大福利 - 拉攏會員等……此刻的我已經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試著調和「海歸團隊」和「本土團隊」之間的關係，雖然我一度擔心兩票玩家之間會因為」小團體「問題摩擦加劇，但此時恰逢魔獸世界也進入低谷期，為了對沖玩家流失造成的影響，魔獸世界大大增加了10人地圖的可玩性。

於是我藉此契機將回歸後的公會打造成「聯邦制」——大家各玩兒各的，根據個人喜好搭配組隊，10個人的團隊還是很容易湊的。由「中央銀行」給大家提供修理費及物資補貼 —— 恩，我依然是背後那個給「中央銀行」默默輸血的人。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非常美好——這是一個擁有3個10人團的組織，大家彼此間相安無事，不會再因為裝備糾紛而再起隔閡。稍微有點吃力的，只是背後的那個「輸血者」，其實……他的工資也不怎麼高。

恩，這並不奇怪，總這麼玩兒遊戲，工資能高到哪兒去。

4遷徙和歸隱

但玩家流失的問題依然存在，當年的主力團員要麼從校園步入職場，要麼升級為人父人母，無法確保每天都能上線活動。我們所在的伺服器在線人數日漸凋敝，逐漸連10人活動已經不易維持，8=2甚至9=1的場景頻繁發生，從19點40組隊喊話找替補，20點30無法出發都是常態……

人挪死，樹挪活 —— 我試著去說服那些堅持在線的隊友集體搬家，也就是轉服。我仔細分析了公會成員的實際收入情況後，卻也過份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轉服的表面成本，每個角色60元。但我似乎沒有過多考慮背後所蘊含的深層邏輯——中國文化中的「榮歸故里」和「落葉歸根」，強調的都是「鄉土情結」。而我，為了追尋所謂的「生態環境」，到底對不對？

大家一起走，誰也沒必要在這片已經喪失價值的土地上繼續浪費時間。我深知故土難離的道理，但等待的時間要不要計入成本？因惡性循環導致現有隊員繼續流失，要不要計入成本？我願繼續幫大家分擔這些成本，我補貼一半兒的「搬家費」是否可以……

最終，我帶著願意遷徙的玩家離開了「故土」。

文章寫到這裡，本不想終結，但我已覺得沒有太大必要繼續碼字了。以上文字可簡述為「一個情商極低的單身遊戲宅男，試圖以一己之力打造一個和諧公會的努力」，他始終堅信，在內心深處確有某種信仰的 —— 再次回到國服的公會名稱「互聯網和諧精神科，網癮康復理療會所」。

2012年，這位宅男終於遇到了真命女神，終結單身生涯；2014年，完成領證成就；2015年，完成婚禮成就……

在移交了會長職務後，原以為物色的2位「接班人」能帶著公會繼續前進，可終究抵擋不住歲月的召喚——我們最終集體退隱。公會列表中留下了一個個不再亮起的名字。

從魔獸世界退隱後，這位宅男發現自己錯過了許多現實生活中應有的體驗及精彩，於是和夫人制定了年度旅遊計劃，給自己制定了「好好學習」計劃 —— 對，也就是大家現在看到的這個公眾號。

遊戲世界和真實世界所秉承的底層邏輯其實是一樣的，遺憾的是，當我成為「中年人」的時候方才覺悟。

天才員工和獨角獸企業，到底是誰成就了誰？

企業創始人究竟要「特立獨行」還是要「虛懷納諫」？

效率和公平之間的權重，要如何微調？

………………………………

算了，不繼續寫了，本周的讀書計劃需要趕一下了……2018年已經過去了1/4，還記得今年的流行金句嘛——2018年，連睡覺都是多餘的！！

結尾

謹以此文，獻給曾經的魔獸戰友和自己逝去的青春。

當年很多道理，我今天才明白。在這裡和當年的戰友道一聲對不起。但是還請務必相信：我始終堅持信仰，我始終恪守情懷……

鑒於編輯器及更新同步的緣故，誠邀關注個人微信公眾號「飛揚日知錄」。

本文完成於2018.4.3，同步於2018.4.19，抱歉晚了這麼多天……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