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道｜大音希聲，大美無言

原拍攝日誌：

看道 | 樂由心生便是美——王心心 選題記

看道 | 大音希聲，大美無言——王心心老師拍攝記

重新編輯文字後，榮登廈門航空機上雜誌《天空之城》2017年5月刊，標題為《看道|大音希聲，大美無言》。

全文如下：

人到中年，閱歷漸多，反而會常常懷念青少年時期的點點滴滴。在那個沒有電腦和智能手機的年代，練字和背誦唐詩宋詞是我們最主要的娛樂活動。參加工作二十餘年，忙碌的生活節奏，使詩詞在我的生活中漸行漸遠。直到2015年的一個夏日裡，在廈門中山公園西門內的「南音閣」聆聽一場南音表演，舞台上歌者吟唱一曲詩詞南音《靜夜思》後，早年熟爛於心的古典詩詞，又重新在我心裡活了起來。

舞台上樂師面容肅靜，身形端莊，身著棉質素衣，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端坐宋式椅凳。他們手持南音樂器洞簫、琵琶、三弦、二弦和拍板，以及打擊樂器，那場景猶如一幅靜態的工筆畫。婉約的唱詞，一嘆三詠的運腔，纏綿深沉的旋律，如怨如慕，如絲如縷，令人神思飄渺，彷彿穿越到唐朝宮廷樂坊。自此，我開始留心南音。

南音，也稱南管、南樂，有「中國音樂史上的活化石」之稱，是中國現存最古老的樂種之一。兩漢、晉、唐、兩宋等朝代的中原漢族移民把音樂文化帶入以泉州為中心的閩南地區，並與當地民間音樂相融合，形成了具有中原古樂遺韻的文化表現形式——南音。敦煌壁畫《韓熙載夜宴圖》中詳細描繪的唐宋人彈唱演奏方式，與今天的南音十分相似。南音後來逐漸成為閩南人民自娛自樂的清曲演唱方式，擁有強大的生命力。

在查詢南音資料的時候，CD《靜夜思》的封面吸引了我。畫面中的女子橫抱琵琶，神態頗似林黛玉，素凈雅緻得讓人怦然心動，她就是著名的南音表演藝術家——王心心。

王心心生於福建南音的故鄉——泉州。她四歲學習南音，精習指、譜大麴及各項樂器，尤以歌唱著名，是南音界少見「坐遍五張金交椅"的音樂全才」（「坐遍五張金交椅」是人們對琵琶、洞簫、三弦、二弦、唱工皆精通的南音藝人的尊稱）。1992年，王心心在台北漢唐樂府南管古樂團擔任首席樂師和音樂總監。2003年成立「心心南管樂坊」。

那段時間，我認真欣賞了王心心老師的《靜夜思》《此岸·彼岸》《普庵咒》《心經》等專輯，隨時戴上耳機享受那種緩慢悠揚的唱段，心都跟著靜了下來。

2016年的春天，我來到食養山房看望林炳輝老師，向林老師提起拍攝心心老師的想法，林老師一口答應，立即幫我撥通了心心老師的電話，說明了我的意向，並把心心老師的聯繫方式給我。我如獲至寶，無限感激，當晚回到酒店，便與心心老師約好第二天下午和朋友一起去心心南管樂坊拜訪她。

第二天下午，我和朋友穿過台北市大同區興城街一條蜿蜒小巷，我們來到位於一座高層樓房一樓的心心南管樂坊。因提前到達，心心老師的助理讓我們稍等片刻。我和朋友欣賞著樂坊古意典雅的布置，我們都被一面牆上掛的書法作品吸引了，上前仔細端詳——是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牆上掛有一把「歸心」琵琶，搭配和諧，相得益彰。

玄關後一張椅子下面有隻小石獅，萌萌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這就是南音禮儀中著名的「腳踩金獅」。相傳清康熙年間，萬壽祝典，閩南五位精通演奏演唱的南音高手「五少芳賢」（李儀、吳志、陳寧、博廷、洪松）入京御前獻奏時，因宮中座椅較高，樂師們要踮著腳尖演奏，尤其是南音琵琶要盤腿彈奏更是不便，康熙皇帝見狀，特賜以金獅做腳墊之用。從此，「腳踏金獅」的坐儀就保留了下來。

心心老師來了，略施粉黛，身穿紅色布衣，黑色粗布長裙，一支素簪將烏黑的頭髮挽成髮髻，發尾垂到一側。她分明是從古代仕女圖裡走出來的美女。我霎那間明白，她何以被世界媒體譽為「最具東方古典美的音樂家」。心心老師的笑容像一陣春風，親切、和藹，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的高傲，坐在茶席前，喝著女神泡的烏龍茶，我是真的醉了。

聽女神談南音，溫柔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語速，很是迷人：「南音講究每種樂器相合，琵琶是先生，起指揮樂隊的作用；三弦和之，猶如『琴瑟和鳴』；而洞簫與二弦的關係，洞簫為主，二弦為輔，「簫咬弦，弦入簫」；唱奏、聲音必須平穩，講究『初如流水，腰如懸絲，尾如洪鐘』即所謂南音的最高境界『絲竹更相和，執節者歌』南音是一種修行，靜下心來方能享受其中的美好。」

「南音藝術最大的特點是緩慢、純粹，它保留了中國文化的精髓。這個音樂有著一種平凡的從容，顯得格外精緻優雅、深沉內斂，具有中國傳統之大美。」心心老師滿眼熱切，毫不掩飾她對南音的熱愛。我深深地感受到心心老師此生的心已經嫁給了南音，她，就是為南音而生……

得知心心老師近期在上海有演出，我決定要去看這場演出。古琴伴奏黃勤心是電影《刺客聶隱娘》中古琴藝術指導，也是2015年春晚「江山如畫」張震的古琴演奏指導。

我和朋友早早到場，靜候女神登場。開場前五分鐘，劇場裡面的燈漸漸暗了下來，傳來悠揚的簫聲，我想是劇院放的CD，心跟著也慢慢靜了下來。沒想到是心心老師本人吹著洞簫出場，她身著寬袖大褂，敷粉梳髻，畫面驚艷。她繞場一周，緩坐下來，橫抱黑面曲頸琵琶，讓我想起敦煌壁畫的樂伎圖。

心心老師一開唱，她靜謐從容的神采，撫琴揚聲的感人，真是言語難以形容的大美！我便體會到了一位藝術屆人士對她的評價：「她尚未出場，我們靜默等候；她一開口，我們便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這個描述太精闢了。

南簫、琵琶、演唱，樣樣精彩！心心挽著雲髻，一身藍色絲綢褂子，上面綉滿了銀白色的花卉，滾著幾道黑色如意邊，發上插著金簪點翠，熠熠生光，美如畫中人。我才體會到天人合一是什麼感覺。

演出結束後是現場簽售會，她是那麼優雅，明白為何那麼多文人雅士為她的南音著迷。她的面貌、裝扮、聲音、樂器技巧以及結合唐詩等古文學作品的演出無一不讓人驚艷萬分。

心心老師從4歲便投身於南音，長年累月的積澱，使她渾身上下散發著獨特而沉穩的氣質和魅力，我欽佩不已。這個時代不缺乏張揚和怪異，缺少的是內斂和端莊。端莊是一種優雅的氣質與態度，是一種閱歷，一種對待生活從容不迫的態度。那一段時間裡，常和朋友就「身在中國遠離東方，文字自覺性開始蘇醒」等話題討論，這次我被這久違的東方韻味感動得落淚了。古典美、現代美，心心的演出連接了千年萬年的基因，讓我感受傳統文化之美，境由心生，意有心長。

四十不惑，少年時的鋒芒漸漸褪去。如何依靠一種文化載體，沉澱、平衡自己的身心，更好地經營事業與家庭，是我近年的夢想和追求。

「未完待續」

特別鳴謝

「文字校對」——李小紅，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博士、上海大學中文系博士後，現供職於中國戲曲學院梅蘭芳藝術研究中心

「圖片提供」——圖4攝影：黃適上；圖6、14、15攝影：劉慶隆圖8、11、13源自佳旭影視；圖9源自天人娛樂；圖17、19、20、21攝影：元味；其餘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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