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60餘載的「臭腳悶根兒」，身為北京人的你聽過嗎？

雪球里加石子、用圓規扎同學、崩女生內衣帶兒、鞋帶綁椅子腿兒、口香糖粘頭髮、踢腿運動的時候踢同學，這些事兒我都干過……

可唯獨沒想過要往拔根兒裡面串鐵絲；

因為悶根兒是非文化物質遺產，

有些事兒咱得講究，

得按規矩來。

——大艮

許多南方人第一次聽說「拔根兒」這個詞，往往都會想多，導致下體暗痛；以為北京孩子都酷愛相互扯雞雞。

當然， 「臭腳悶根兒」「手搓老根兒」「鹽水泡根兒」「鐵絲串根兒」這樣的專業辭彙，會讓他們更加疼痛難忍。

然而，拔根兒並不是北京人的專屬。

如此一個從50年代傳下來的old school黃暴遊戲，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全國各地依然還有人一幫原教義主義者在玩兒。

這一點，從各地對「拔根兒」不斷衍生出的奇葩名字就可看出。

我們這叫它「拔根兒」，你們呢？

拔根兒，鬥草，拔將軍草，勒皮狗兒，拉大寶，嘎寶，杠筋，嘎（四聲）梗，拔將（四聲），勒王八，ga(四聲)老將，勒根兒，勒狗子，拉狗子，擂老將；打官司；扯雞雞……

ok，我並不打算在此解釋什麼叫拔根兒，

看不懂就算了。

簡單說來，拔根兒就是倆人把楊樹葉根交錯在一起，分別揪住自己手裡葉根的兩頭使勁往自己懷裡拽，誰的手裡的葉根兒斷了誰輸。

如果一個人的根兒贏了很多次，

他就能得到一個非常陽剛的稱號——

「根兒王」。

……

在那個年代，女生玩槍會被同類孤立，男生跳皮筋兒則會被認為是個二椅子。

而「拔根兒」的天然優越性就在於它不需劃清性別界限就能隨時搞；老根兒，也成為了一種能輕易打通男孩女孩兒間心靈隔膜，在群體中樹立威信的一鍾酸臭的信物。

拔根之前，大家可能都是友好的尋根少年；可要拔起根兒來，那瞬間就得上頭：滿臉的斷屌之仇，奪妞之恨。

太陽穴鼓鼓著，腮幫子努努著，卯足了勁，急紅了眼；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上來就是掏鞋干，一句句「孫賊」和「卧曹」不絕於耳，好不過癮。

是的，可能也只有北京孩子，才能把根兒拔出這樣一種較勁范兒和至尊情懷來。

那時候，每個孩子都夢想用自己的老根兒雄霸天下，成為根正苗紅的「根兒王」。

雖然勒在一起的是根兒，但較量的是自尊心，摩擦的是人心。

根兒，便是那生命中的最後一道防線，我們瞪大了眼，大聲吶喊著，將心底最壓抑最深處的尊嚴變為憤怒的騷動，注入進老根兒的纖維之中，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割根絕殺。

要想在拔根的遊戲中獲勝，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首先，你得會選根兒，而這裡面講究可就多了。

樹葉眾多，但秋天適合「拔老根」的只有楊樹葉子。其他的葉柄不是細，就是脆，楊樹的葉柄，富含一根根的粗韌纖維，拔起來有力度，不容易斷。

剛從樹上落下來的葉子是不能拔根的，這些葉子的葉柄水兒多，特別脆，如果按耐不住就冒然上戰場，往往十拔九斷，很容易讓人成為一個再也不拔根兒的玻璃心。

挑選老根兒得先看品相：太細不夠韌，過粗則會太軟。而且你還得看成色，一定要找黃里透著黑，黑中帶黃的那種才牛逼。

雖然有的看著是黑黃色的，但如果已經風乾了也不行，也屬於那種一拔就斷的。

那麼，最好的老根兒是啥品相呢？

沒錯，就傳說中的「蟒斑」！一種渾身帶著豹紋黑斑點的「蟒斑老根兒」！

「如果能找到那種蟒斑老根兒，那可是件不得了的寶貝，都得趕緊放鉛筆盒裡收好了，放在球鞋裡捂好了，生怕被人順走！ 」

可是，僅僅找到了蟒斑老根兒還不夠！！你必須得學會「悶根兒」，因為選材和後期處理同樣重要。

一些異教徒喜歡床壓流，埋土流、鹽水流、菜缸流、大理石流、火烤脫水流……

而真正的原教義主義者，只會選擇用最傳統的方式培育老根兒——臭腳悶。

其秘技是將葉柄塞進鞋裡，用襪子和鞋之間充滿汗水浸潤的厭氧環境，促其堅韌，美其名曰「悶老根兒」。

當然，完全按照傳統手藝來加工老根兒的講究人，向來都是少數。

文明一些的女生都是用鹽水浸泡後再晾乾了，雞賊點的人就用指甲扣作弊了，而講究人的玩法則是把初選合格的葉莖放到臭球鞋裡，讓腳臭熏陶葉莖，忍受葉莖對腳的折磨，據說這樣葉莖特別有韌性，能成為老根兒。

是的，汗腳在給人們帶來刷鞋麻煩的同時，在另一件事上帶來了方便——悶老根兒。

為了能讓自己的根兒百戰不殆，老炮兒們通常會把根兒放在片兒鞋裡一直漚著，凡是腳和鞋接觸不到的空間，能塞多少就塞多少；最後悶的黑了吧唧的，NB著呢內根兒！

將葉柄放在鞋窠里捂著、碾著，最後製成優良的「老根」。根兒有了韌性，從鞋裡拿出來，冒著熱氣和臭氣，即可開始迎戰。所向披靡，風光一把！

我一女同事和我說，他們樓的小孩都喜歡把根兒放她鞋裡，晚上放學找她拿出來就倍兒好使！！！！！

然後我去她們樓逮了一個自稱為根兒王的小孩兒問了下，他說他從來都得放在女人的鞋裡悶，咸酸臭兼具！出來的根兒必須得咸帶魚味的！

「放心吧，只要是女的腳，全這味兒！」根兒王自豪地說道。

別的孩子告訴我說，這是潛規則跟扔紙飛機前哈氣是一個道理，是心理作用；也有的孩子說這是化學反應，女人味兒進去了,水分出來了,韌性大了。

直到後來當我第一次喝到普洱茶，終於獲悉了臭腳捂老根兒的科學依據，就是把生普洱發酵成熟茶一個原理，相當於溫倉發酵。黑的快了，一黑了，就說明熟了。

不過為什麼要選擇女腳悶根兒，我還是有點不解，反正現在的孩子挺講究。

最後就是拔根兒的技巧了。技巧主要有三：

其一：不能用老根兒的中段,而要盡量用接近末梢的位置,那地方最粗壯,纖維也最耐磨。

其二：兩隻手盡量靠近，越近越好，幾乎只留出對方葉莖的點點距離，這樣也不容易斷。

其三：拔根的時候，根要斷了，可以換一個地方接著拔，不能總是拔一個地方。

拔根兒的成敗，對一個人的面子榮譽感至關重要；所以為了使自己成為根兒王，有些人很雞逼地選擇作弊和作假。

我原以為拔根兒的時候不停來回摩擦已經算是猥瑣流玩兒法了，沒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那種不太講究的人。

所謂作弊，就是故意拿根短的，在激戰中趁對方不注意迅速用指甲把對手的根兒巧妙地掐斷。手得快，在被人懷疑前抽出來。

而所謂作假，就是在葉莖里偷偷插入一根細細的掃帚鐵絲，不漏聲色，見一個拔斷一個，天下無敵，絕對老根兒。就怕對方也做了手腳，兩個人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拔不斷的時候，彼此就心領神會了。

回家保管還方便，得勝朝桌子上的磁鐵一扔，叮。

而這種「鐵絲流」，其實就是拔根兒遊戲末期突然出現的傳說中的「超級老根兒」。它那時從未失敗，人們羨慕不已。

後來才聽說那鍾老根兒中間被人插上了最細的鋼絲，外表看不出。

是的，最後也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原教義主義者，才會從頭到尾地堅持臭腳悶根兒的傳統手藝。

可無論怎樣，我都想看一場鞋裡悶的老根兒和串了鐵絲兒的，來一場城市的曠世大戰。

臭腳悶根兒，曾經輝煌過。現在似乎是落魄了。

它雖有些不合時宜，但絕不會被時代淘汰。

只要鞋在，根兒在，江湖就在。

因為對於一小部分人來說，臭腳悶老根兒，是北京秋天的魂，是命根子；

是我們幾乎被遺忘卻要拯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