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白兔（續1）

二

小兔子第一個喜歡的是一棵可愛的綠油油的小樹。小樹不像其他的樹從土地里抽出乾巴巴的枝幹再死命的向上生長，他就像是地里開出的一朵春天，像花朵一樣，一瓣一瓣藏著秘密，但又安安穩穩，不爭不求。小兔子覺得他可愛極了，胖乎乎的，恰好身高也和自己差不多，正好可以做自己心愛的人呀。小兔子想著想著，耳朵燒紅了，蹭蹭鑽回了樹洞。

小兔子習慣早上趁著晨曦蹦蹦跳跳到小樹的近旁，趴在他近旁，假裝一塊純白色的石頭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漸漸地，小樹也長大了，慢慢伸展圓滾滾的腰肢，出落得更加可愛了。終於有一天，小樹注意到這個只有百年才在的奇怪的白色石頭。小樹開口說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你是誰呀？」小兔子之後回憶，原來小樹和她的第一次相與，確實是充滿了一種奇怪而又熟悉的味道。「我呀，我是冬天留下的一團雪球，我晚上一冷就會消失，白天暖和起來才能變成原來的樣子。」小兔子攢了一路的牛皮沒人說，可算有了個由頭，當然不能隨便放棄，可她沒想到小樹居然相信了。「是嗎……對不起，我在夏天出生，還沒見過冬天的樣子。謝謝你，小雪球……你能和我講更多關於冬天的事情么？」小兔子從來沒遇見過這麼單純的小傢伙，又不好意思回絕小樹的請求，實話實說其實自己冬天都是貓在家裡睡覺的；於是她搜腸刮肚地想著兔姥姥和兔媽媽給自己講過的故事。「好吧，小綠。以後我每天白天都給你講一個關於冬天的故事，哄你睡覺，好不好？」小樹的枝葉輕輕隨風晃了晃，點了點頭。

小兔子很開心，她以後每天都可以來和小樹聊天；每晚自己悄悄跑回樹洞之前都可以暖暖的聽小綠說一句「晚安，小雪球」；而且小綠這個名字是小兔子一個人的專屬——只是有一點不好，愛上一棵扎紮實實的樹，自己也要長下根了。「也許這就是兩個人的意義吧，我停留在他的世界……」小兔子晚上看著星星，她的故事早就講完了，每天都熬夜不睡覺，來想新的故事。雖然小綠沒有看見過冬天，但是他記性很好很好，剛開始聽完故事只是開心的套頭晃腦；後來就開始提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第二年冬天雪孩子有沒有回來呀，白雪公主後來和王子過得怎麼樣（不能怪小兔子不認真，實在是講了太多的故事，和冬天相關一點點的也都要拿出來充數啦）之類小兔子措手不及的問題——所以小兔子每晚都看著星星紅著眼，寫著故事，同時仔仔細細的推敲上下文聯繫和邏輯性，進行腦內查重，好第二天給小綠講一個不容置疑的冬天故事。

小兔子起初並不懂流浪是被追求自由的心所逐鹿，她期待著有一天小綠長成一棵不那麼參天的大樹就好，成為她雨天的一把傘，晴天的一扇窗和餘生安眠的巢穴；她只想安安心心能住在小綠心裡；遙遠的家和外婆，好像都那麼不重要了。

「小雪球，明天上午你可以幫我從小溪邊拾一片葉子嗎？」一天傍晚，小綠向小兔子請求道，小兔子抬起頭，不知不覺，月亮已經圓缺了兩次。「為什麼一定是小溪邊的葉子呢？」小兔子問。「因為我喝著和小溪流同源的水長大，我想，現在該是我可以讓人依靠的時候了……但，我想知道落葉的顏色是否和我一樣，如果是，我才能好好照顧你呀。」小綠說著，他的枝葉輕輕搭在小兔子的頭上，「好嗎，小雪球？」「嗯。」還好這晚的月光不是那麼亮，沒有人看到小兔子的臉紅。

於是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小兔子就衝出了小窩，跑到小溪邊，去尋找一片和小綠顏色一模一樣的葉子。小綠的樣子在她心裡有好多種：剛剛萌芽的新綠，下雨時沾了水滴淡綠，口渴時有點微微發黃的綠……她可能無法形容得那麼具體，但所有這些樣子，都變成樹梢上的一片片葉子——小綠還太嫩了，落葉的顏色沒有一片是適合他的。小兔子不忍心空手回去告訴他這個消息，於是她在森林裡跑來跑去，尋求小猴，小鳥和小魚的幫助。

小兔子站在樹下，大眼睛眨巴眨巴就能分辨出哪片葉子與眾不同；她就指給小鳥看，小鳥再飛上枝頭，把那片葉子輕輕的啄住；這時候，小猴子靈巧地爬過來，輕輕晃著樹枝讓那片葉子墜下來；小鳥就把這片葉子輕輕放在小魚的背上，讓小溪水淺淺地沒過去——就像是一片剛剛被風吹落，掉在小溪邊的葉子。

終於到了傍晚，小兔子的口袋裝滿了各種各樣小綠的形狀，她匆忙謝過了小猴、小鳥和小魚，要趕回小綠身邊，告訴他，他可以照顧自己了。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涼，地上結了一層冷冷的霜。小兔子跑回小綠紮根的地方，卻發現，那隻剩下一個淺淺的坑洞。裡面有一個薄薄的信封，寫著：小雪球收。小兔子慢慢打開這封信，輕輕的展平——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的月光這麼暗呀，小兔子想，我的眼睛模模糊糊的，都看不清了——於是小兔子把信紙和臉湊近了去，剛剛好是一滴眼淚足夠打濕的距離。

「小雪球，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對不起，我騙了你。你從很遠的地方來，有那麼多我沒聽過的故事，可我只是一棵從來沒有行走過的樹。我喜歡你的可愛，你的活潑，但是我永遠不能像你一樣滿世界瞧瞧。我不想禁錮你的自由，也不想等你自己發現這一點。原諒我的自私，在我離開的時候還想你深深記住我的樣子。我已經搬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與你再相見了，但你的遠方會有更多值得你愛的人。

小綠」

「嘿嘿，小綠寫字太用力啦」，小兔子想，「這麼幾滴眼淚就把紙打破了。」小兔子順著濕透的信紙望下去，是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其中探出頭各種各樣新綠的顏色。小兔子把它們一股腦都倒了出來，一片一片放在那個小小的坑裡：「這是第一次見你，我覺得你特別可愛……」「這是我給你講白雪公主的時候，你問我，白雪公主的皮膚到底有多麼像白雪……」最後，她慢慢放下不知道是沾了溪水最多還是眼淚最多的一片葉子，「這是昨晚，你說你可以照顧我了，那時候我不敢看你的樣子，但……這是我覺得最美麗的一片葉子了。」

小兔子吸了吸鼻涕，「小綠，再見了。」

【附錄一·農夫的故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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