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死前都應該試著殺死一條龍（5）

本專欄所有內容來源於微信公眾號「塞外七苦（creativitylack）」。轉載及內容合作事宜請與公眾號聯繫。

每個人死前都應該試著殺死一條龍（5）

文/靜竹Lyre

Previously：

【小說】每個人死前都應該試著殺死一條龍（3）【小說】每個人死前都應該試著殺死一條龍（4）

///

屠龍全事務企劃所指派給我的教練，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樣。

外表看起來並不覺得肌肉格外發達，但體脂率明顯低得很，絕非在健身房以「看起來強壯」為目的練出來的身材，他的每一塊肌肉都是為了實戰中腳踏實地發揮作用，一塊塊細心雕刻出來的。頭髮剪成3毫米左右的圓寸，看他堅定的眼神就知道，絕對不會允許「懶懶散散一個月沒理髮了，頭髮不知不覺長得像雜草似的」那種丟人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進門時，他正抱著胳膊站在訓練室中心，毫不猶豫地上下打量我幾遍。

「我會先對你的身體素質和知識儲備進行評估，然後我們商量一個屠龍的日期，我再根據時長制定訓練計劃。」

教練簡潔地解釋，說完停頓了一下，又上下完整地打量了我一下，說：「訓練過程中可以隨時棄權，企劃所賺不到錢也沒關係，之前產生的費用政府都會承擔。反正，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想退出了，隨時退出。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搖頭。

教練拿出專業的訓練記錄頸環戴在我脖子上，往外一指：「先跑3公里。一定要跑完不能中途停下的前提下，速度越快越好。」

///

不知不覺，我要屠龍的消息在社會上多多少少成了熱議話題。

照男友說的，大姑事先聯繫好了媒體，一出屠龍全事務企劃所就馬上接受採訪。此後她也陸陸續續接受了不少採訪，造勢「名導演生前斷絕關係的不肖女為了爭搶財產，竟造勢要屠龍」的精彩戲碼。他們的慣用手段。

不過輿論倒沒完全按照大姑的預料走，我要參加屠龍這件事本身倒比「名導演不肖女」更吸引人。

現在，屠龍的所有相關工作都由國家授權給屠龍全事務企劃所負責，企劃所雖然能拿到一些補貼，但還是需要贏利——贏利的方式就靠與屠龍有關的文化產權，包括轉播、廣告、改編、形象授權等等。

電視上也時不時能看到不是體育競技，而是為了爭奪財產的「真·屠龍」，但大家普遍都覺得那是假的：屠龍之戰前一天統一是放紀錄片，翔實地介紹財產紛爭，無論爭端的哪一方都老老實實接受採訪，對記者知無不言，說急了還在鏡頭面前彼此廝打一番；屠龍者無一不是身強體健，面對龍時戰術多變，最後基本全都棄權，偶然有一兩個勝利的。被龍打死的則一個也沒有。

畢竟，用屠龍解決紛爭已經是一種過時的想法，屠龍全事務企劃所為了維持生計，只好不時製作些摻了水分的「屠龍真人秀」。

而我的情況看起來和這些「真人秀」太不同：女性，全無實戰經驗，屠龍理由不僅真實可信，而且有跡可循。大眾的好奇被點燃，屠龍全事務企劃所自然不會放過這等賺錢的機會。大姑領著領帶律師上了好幾個訪談，白頭髮律師的前台小秘書也羞羞答答地接受了一些半匿名採訪。

「我也接到了好幾個記者的電話。」有一天，教練告訴我。

「問你什麼了？」

「我當然不會接受採訪的。」他說，「不過，這些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當時，我們正在進行射擊練習。射擊靶有兩米多高，做成龍的形狀，身上不同部位標出不同數字，打中的分值不同。比如，代表眼睛的小圈就有20分，整條後肢卻只有3分。12發子彈能打到100分就是勝利。

龍形的靶子，胸前正中一圈，就是100分滿分。

「我幹嘛要幹這種事？四個月以後我就要屠龍了。」

先不要管分數，你是射擊新手，能打中槍靶就是勝利。我默默告誡自己。不要急，按照教練安排的計劃一步步訓練下去就好。舉槍，深呼吸，凝神，穩住，射擊。

///

測試後，教練給我的建議是訓練至少半年。

「你需要練的東西太多了！雖然在普通人里算是注意鍛煉身體的，不過這種程度在實戰中可以忽略不計。要想別一上來就被龍咬死，至少能找到機會棄權求救，得訓練半年吧。」

半年太長了。況且我根本不想要「能夠找到機會棄權」的能力。

「如果訓練時間再短一點呢？」

「5個月？4個月？其實都差不多吧。你們這種半路出家的，多練少練1個月區別不大，實戰中可以忽略不計。」

「那就4個月以後屠龍吧。」我說，「正好是秋天，溫度適中，物產豐富，屠龍前最後一餐可以有各種新鮮食物吃。」

屠龍的日期就定在了4個月後。

///

「我幹嘛要找記者來打擾自己？我現在只想好好訓練。」

「唔……」教練拿過槍去換彈夾，「我瞎猜的，接到記者電話就想了一下：會不會有些輿論報道是你安排的。」

我奇怪起來：「為了什麼目的？」

「現在很多人說，你一開始報名屠龍就是想好了要棄權的，只是為了趁這幾個月爭取輿論支持。」

男友在勸我放棄屠龍時，也提議過和大姑對打輿論戰。

「的確，分析投入產出比的話，我假裝屠龍實際為了爭取同情，比『真的要屠龍』更合乎邏輯。這麼說的人，分析得很對。」

「然後呢？ 」

「可是，他們以為我是為了爭奪項鏈，實際上，我的目的就是屠龍。」

教練毫不掩飾一臉不屑：「你不要小看屠龍。現在的人，看多了動作片，就覺得打殺殺沒什麼了不起似的。那些破電影里，一個成天蹲實驗室的人，遇到危險，穿著皮褲高跟鞋就能把敵人打跑。真正的屠龍完全不一樣。」

他從儲物櫃里拿出一把短刀，和剛才練慣用的手槍擺在一起。

「比如說，屠龍時規定可以攜帶一把12發子彈的手槍和一把短刀，就是這兩樣。沒經過訓練的人，你知道能犯出多基本的錯誤嗎？」

我搖搖頭。

「拿著短刀衝刺跑，會一不小心戳到自己。」

教練把短刀拿在右手，攥拳牢牢握住刀柄，刀尖朝虎口的反方向。

「屠龍時大部分時間使用手槍，短刀綁在小腿上。一有近身搏鬥的機會，就要牢牢把握，從小腿上抽出短刀，這樣握在手裡，飛快跑過去就刺。」

教練邊說，邊依次做出拔刀，擺臂，高舉手臂刺入的動作。

「跑的過程中要注意刀的角度和手臂擺動的姿勢。如果就像普通短炮一樣，短刀肯定會戳到自己。」

不要讓短刀戳到自己。我默念著這一條屠龍要領。

「這一套動作一定要爛熟。近身肉搏的機會通常就是分勝負的時刻，一定要練得爛熟，機會出現馬上拔刀，衝上去，舉高手臂刺入龍的心窩。只要刺中心窩，龍就死了。」

他拿出龍的模擬模型給我看 : 「龍周身都覆蓋著硬甲，硬甲的厚度有不同，但基本都要用槍才能對付，短刀肯定刺不進去。它全身上下，只有心窩是軟的。比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高度在2米左右，人伸直手臂就可以用短刀刺進去。只要用短刀深深刺入這個地方，龍就算玩完了。」

在等比例縮小的模型上，龍那比人手掌大一些的心窩，縮小到只有拇指腹大小，捏上去軟軟得很有彈性。只要用短刀刺入，龍就被我殺死了。

我問教練：「為什麼全身都有硬甲保護，偏偏心窩這麼致命的部位，表皮卻是軟的呢？這不符合邏輯吶。」

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人腹腔里一大堆內臟，肚皮還是軟的呢。現實就是這樣。你們這些人吶，不要妄圖用邏輯去解釋所有的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