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小夜曲

　　（一）

　　「如果只給你一晚上呢？」阿秋對著正大口喝著可樂的阿凡說道。

　　「你是在和我打賭嗎。」阿凡默默地又喝了幾口可樂，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夏天的夜晚，熱的不像話，兩人穿著寬鬆的大褲衩，坐在學校教學樓旁的草地上，就在他們不遠處，有一間亮著燈的教室，一個姑娘正在裡頭看書，而此時的阿秋和阿凡，正在為這個姑娘煩惱，煩惱什麼？煩惱著要追她，其實也沒啥煩惱的，但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來一場自尋煩惱也不賴。

　　那個姑娘，其實他們倆都知道，是系裡的一朵花，但也是系裡的一道銅牆鐵壁，意思就是誰追誰滾蛋，誰追都不要，她叫小冷，名如其人，從開學到現在，已經拒絕了無數男人，不管是暗戀的還明戀的，不管是路上搭訕的還是各種學長用各種借口接近的，一律拒絕，統統拒絕，沒有男人能夠融化她，冷如冰霜，鐵如城牆。

　　而阿凡對這個小冷也一直有關注，畢竟是一朵花，還同班的，天天看著她上課下課，快1年了，但兩人幾乎沒說過話，大學沒啥班級概念，基本一下課就各走各的，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小夥伴，但這個小冷，每次都一個人下課，不光男生不敢接近，女生也沒法接近。

　　「奇葩。」從大一到大二，這是阿凡對小冷的唯一形同詞，因為對她的了解也只到這。眼看著大二快結束了，但小冷依然獨自一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憫從阿凡的心裡萌生出來。之所以現在才開始真正關心起小冷，是因為在大一時候，阿凡談了幾個女朋友，用他的話說就是，」美女那麼多，幹嘛非去喜歡奇葩。「就因為這樣，阿凡從頭到尾對小冷都不怎麼感冒，她只能算是系花，但放眼整個學校，和她差不多或者比她漂亮的也很多，阿凡就和其他系的女生戀愛了。但阿秋卻不一樣，從大一一開始，就盯著這個班花不放，結果苦苦追求了大半年，卻遍體鱗傷了大半年。

　　阿凡還記得大一時候的某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阿秋找到自己，說今晚你必須陪我喝酒，於是兩人去了校門外的川菜館，阿秋直接點了10瓶啤酒，然後一個勁猛喝，後來邊喝邊哭，一看就知道，中了小冷的寒冰懲擊，送了好幾回人頭。

　　「我說，你就必須只追她？」阿凡無法理解阿秋的執著。

　　「是的，我的世界只能有她。」阿秋即便如此，居然還能如此堅定。

　　「你說，你喜歡她什麼。」

　　「不曉得，就是很喜歡她。」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完全沒有停的意思，那個夜晚兩人爛醉如泥。

　　（二）

　　最終，在這學期開學後不久，阿秋還是放棄了小冷。阿凡記得阿秋當時和自己說，「其實男人的喜歡很奇怪，完全不需要了解一個女人就能陷的很深，但終有天會忽然醒悟，然後忘記她的所有，把一切留給懷念。」

　　阿秋的話一直在阿凡的腦子裡轉著，阿凡其實能夠理解，是個男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吧，這種經歷讓一個男人改變，要麼冷漠要麼成長，但無論如何，時間是不會停的，我們終究要長大。

　　同樣在開學不久，阿凡也和女友分手了，理由就是不喜歡了。在戀愛這件事情上，阿凡比阿秋看的淡了很多，這可以叫隨意，也可以叫洒脫，形容詞隨便用，阿凡從來不管別人怎麼看，他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後來，阿凡就沒有再談女朋友，原因是不想談了，覺得遇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並不容易，學校里女生很多，好看的也很多，但真正能讓阿凡喜歡的卻不多，所以阿凡索性就懶了，整天就上課下課，沒事就在寢室里玩電腦，這種頹廢的日子，從上次分手後過了有快2個月，這2個月算是虛度了，「虛度也是經歷人生的一種方式。」阿凡找理由的方式算絕了，不過仔細一想也挺有道理。

　　終於有一天，阿凡對阿秋說，要麼，我去試試追小冷吧。

　　阿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居然一片平靜，難道是已經知道了最終答案，還是對之前那段傷心歲月已然麻木，阿凡並不知道，阿凡只知道，自己要試試去追她。不曉得為什麼，看了那麼多女人後，發現小冷這樣的女人身上，居然能夠找到讓他憐憫的東西，他總覺得小冷未免有點孤獨，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阿凡想帶小冷走出那個世界，就算小冷有無敵的寒冰懲擊，阿凡這一次，也沒打算帶上任何防禦裝，裸著上。

　　「我只想真誠地去追她，不帶任何套路。」阿凡對阿秋說。

　　「你決定了就好。」阿秋看了一眼天空，然後說道。此時的天空，帶著無限接近透明的藍，一切似乎都將有著陸點。

　　（三）

　　今夜，阿凡決定出擊，他們早早坐在了小冷自習教學樓外的草地上，「你想好了嗎。」阿秋再一次問阿凡。

　　「我啥都沒想，反正就今晚了，成敗在此一舉。」一直以來阿凡追女生都這樣，只追一次，絕不追兩次，用他的理解來說，就是「有些事情，男人女人是一樣的，比如說喜歡。」這是阿凡聽了阿秋那句話後，自己感悟出來的，其實女人也能毫無理由的喜歡一個男人，甚至如同男人一樣，不需要了解對方。

　　「有種喜歡，它的力量可以繞過所有了解。」阿凡心裡明白。

　　此時的天色已暗，夏日的夜空里，周圍的一切都寧靜而遙遠的存在著，小冷就要下自習了。

　　「要是我輸了，請你喝酒。」阿凡坐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雜草，然後徑直往教學樓走去，阿秋看著阿凡遠去的背影，好像一位即將上戰場的角鬥士，帶著一種莊嚴的深沉感。

　　（四）

　　整個教學樓空蕩蕩的，教學樓是回字形的，阿凡抬頭望了一眼教學樓頂上的那片夜空，心忽然開始熱騰起來，就好像裝了一整個夏天，「總之，我只給她一次機會。」阿凡心裡想著，然後朝某間教室走去。

　　他們事先了解了小冷平時學習的習慣，通常，小冷會在晚上六點半去自習室看書，八點半左右會出來回寢室。阿凡提前五分鐘站在了自習室門口。

　　不多久，小冷走了出來。阿凡徑直走了上去。

　　「誒，那麼巧。」阿凡對著她打了聲招呼。

　　「嗯。」因為這突然而來的招呼，小冷不免慌了一下，然後出於本能的應了聲。

　　「我剛也在學習，正要走，一起？」阿凡說出口的一瞬間就後悔了，都沒帶書，也沒書包，身上還有一股雜草的芬芳，一看就不是來學習的。估計小冷早已看穿一切。

　　「行吧。」小冷只是淡淡回了句。

　　於是兩人就並排走出了教學樓，阿凡第一次感覺到，夏天的夜晚居然也能安靜到有冷感，小冷一句話不說，之前總覺得不就是冰山嘛，總有辦法融化，但真走到了小冷旁邊，阿凡一下子也被這冰冷的氣場給弄得不知所措起來。

　　「一起去喝杯西瓜汁吧，突然想喝。」阿凡說道，他想努力打破沉靜。

　　「嗯，行。」小冷還是冷的沒話說，她就不會有第二句話，怪不得都大二了還沒人了解她，阿凡不免在思索，如果和這樣的姑娘戀愛，到底是什麼感受，要麼就全程冰到底相處個大半年的還依然彼此不了解彼此，要麼就是神經質一旦戀愛就很黏很黏人那種，阿凡腦補了各種畫面。但最終，阿凡因為小冷的一個眼神，忽然彷彿知道了一切答案，內心裡湧起了一片漣漪，這種感覺他說不上來，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雖然答案只是模稜兩可的懸在空中，但此時此刻，阿凡卻看得如此真切。

　　阿凡記得，當時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對小冷說，「我...我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因為這算是他們倆第一次真正說上話，阿凡半開玩笑，他不確定小冷是不是真的認識自己。

　　小冷楞了一下，回過頭來看了阿凡一眼。其實就是那一眼，阿凡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那一眼，在阿凡看來，已經回答了一切，它猶如黑暗夜空里一顆不起眼卻閃著微光的星星，一直以來都默默照耀著沉寂的大地。那個夏天，那個夜，阿凡找到了答案。

　　「當然知道，你叫阿凡。」小冷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