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古往今來--通俗西藏史87

佛光再現之蓮花初現

解決了朝中相權之爭後，赤松德贊並沒有馬上開始復興佛教。他深知苯教信仰，千年以來在吐蕃根深蒂固，他還需要時間來進行布局。就這樣他有耐心的等待了幾年，在朝中著力培養信佛大臣，已形成對自己有利的局面。幾年後，赤松德贊感覺時機基本成熟，崇苯的大臣如達扎路恭等人，都被他漸漸調離外放，遠離政治中心。赤松德贊才派巴·賽囊去天竺延請天竺上師蓮花生。

蓮花生大師，也稱鄔金仁波切，為天竺烏仗那國王子，是印度佛教史上最偉大的大成就者之一，藏傳佛教前弘期傳承的重要人物，藏傳佛教寧瑪派祖師。由於蓮花生大師在藏傳佛教弘傳過程中，做出了巨大貢獻，後世信眾對其進行無數次的歌頌和粉飾，這反倒導致蓮花生大師本來的面目，消隱於歷史的煙雲之中。

關於蓮花生大師出生便有個神奇的傳說，據說當時鄔金國的國王因扎菩提因膝下無子，於是他傾囊向天竺大寺獻供並廣播布施，最後在一次出巡期間，他到達了境內達那郭夏湖中，在湖中的小島上，發現一朵合閉的蓮花。國王似有所感，走近蓮花，蓮花突然盛開，頓時金光萬道，令人目不視物，金光散去，怒放的蓮瓣之上，承托著一個嬰兒。大臣們紛紛上言，認為這是佛祖，感念國王多年來的供奉和布施，賜予國王的兒子，於是滿心歡喜的國王，將這個嬰兒帶回皇宮悉心養育，這個嬰兒就是日後的蓮花生大師，因其生於蓮中故有其名。

但是關於其名，還有其他說法，也有人認為他跟隨阿闍黎寂色學事、行、瑜伽三部密法，得大成後，獲賜密號蓮花生。據說在西藏的密法宗門中，密號代表著一個人的命格，如有人以此密號施法用咒，則無法可救，所以密修之人，從不將密號示人。卻不知為何蓮花生大師的密號如何廣播天下，其真名反倒無人可知，估計蓮花生有這個自信，在密法的修行道路上，他已經到達頂點，無人能用密號對其不利。

不論其出生、名號如何玄乎詭異，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長大後雖也曾娶妻（據說他娶的是寂護大師的妹妹，也就是說寂護大師是蓮花生大師的大舅哥，我真覺得有點亂，讓我靜靜！），卻對於治國理政毫無興趣。反倒是傾心於佛學修為。在佛學修行的道路上，他顯然沒有選擇和寂護大師相同的道路，這一點在寂護大師對赤松德贊的表述中，可以得到印證。

相比於寂護大師修行的顯宗道路，蓮花生大師可能覺得過於端正、刻板，修己身為信眾楷模而教導天下，一味的宣揚佛理強調教化信眾。而蓮花生大師顯然對於密宗的玄妙、無端更感興趣，於是在修行期間，他的足跡遍布天竺，四處拜尋苦修隱士，求取密法。據說他還到達過五台山，學習歷算之術。

也有一種說法認為，蓮花生大師尚未開始修行之時，在朝中失手將大臣兒子的頭顱打碎，因此獲罪，被罰流放屍陀林（葬屍場）。但一切都是因緣，在屍陀林中他接觸到了，隱秘流傳的密宗要義，反倒使其成為了密宗的集大成者。

等到赤松德贊派巴·賽囊前來延請蓮花生之時，他已經聲名遠播，儼然成為了烏仗那國的護國上師。這次他與寂護大師、寂護弟子蓮花戒及其他弟子二十五人一起入藏弘法，在入藏途中的經歷，幾乎成了蓮花生大師一生傳奇的頂點，所有有關蓮花生大師的傳記都對這段歷程，進行了連篇累牘的描述。

據說蓮花生大師入藏之前，便得知吐蕃國內山神鬼怪對於佛教多有不服。於是在入藏途中，他以神變之能，穿行於芒玉、納日、蒼（今後藏地區）和多康（今安多與西康）等地，將十二地母、十三歌神、二十一居士神和許多大力鬼神一一降服，使其發誓成為當地的護法之神。當蓮花生大師和赤松德贊，在紅岩宮檉柳林相見後，蓮師向赤松德贊講述前世因果，並特意指出，赤松德贊本是文殊菩薩在世間的化身，弘揚佛教信仰乃是前世註定的偉業。

隨著佛教在西藏漸漸傳播，佛教信眾需要一座真正具備佛、法、僧三寶俱全的寺院，於是在藏地修建一座佛教大寺的想法，漸漸在赤松德贊腦中展現。這座佛教大寺便是西藏地區，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佛教寺院——桑耶寺。

剝去蓮花生大師身上種種神異的傳說，我們應該承認，蓮師在藏傳佛教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從寂護傳教失敗，到蓮師入藏佛教散播，其實是有其內在規律的。從寂護傳教受阻來看，當時吐蕃民眾顯然尚處在比較原始的自然山鬼信仰階段，而這恰恰是原始苯教的強項。寂護傳教之中，顯然沒有很好的結合本土文化信仰，而是一味宣揚佛教理論的高尚，這種過於清高的弘傳方式，最終導致佛教在吐蕃，出現了嚴重的水土不服，雖然少數大臣被其深深打動，但代表大多數力量吐蕃基層信眾，卻對佛教敬而遠之，傳教失敗的寂護只能遠走泥婆羅避禍。

蓮師採用的卻是另一種更接地氣傳播方式，他並沒有直接站在吐蕃原始崇拜的對立面。而是將吐蕃的山神鬼怪盡數收入佛教囊中，通過密咒儀軌將其更名換姓，演化為佛教的護法之神。以此調和佛苯間的對立，使吐蕃的神靈在佛教中獲得一席之地，從此吐蕃的佛教也披上了本土的色彩。在保證了吐蕃民眾習俗的基礎上，也令佛教深入吐蕃民眾之心。從傳播佛教的角度來說，蓮花生大師的傳教方式要遠勝寂護大師一籌，這就像是佛教傳入漢地後，歷代大師通過不懈努力，不斷修正，使漢傳佛教不斷適應中原百姓的信仰習慣，最終終於在漢地站穩了腳跟。

當然了，所有信仰的傳播，除了宣揚戒律之外，還要給信眾們勾畫一個，美好燦爛到極致的未來，比如基督的天堂、佛祖的極樂和安拉的天園。相比於這些只能死後才去的未來，蓮花生大師的承諾卻顯得實惠的多，在《巴協》中蓮花生說道：「（我）可以讓蕃地幸福，從毗夏瑪那取來財寶，施給無財的人，讓世界上的所有財寶在吐蕃，使吐蕃富有。在上下昂穴、 扎和朵勒達拉浦波等缺水的地方，讓水流出來，所有河灘都變成田地，能養活所有的吐蕃人……。（我）要把昂穴地方的沙漠，所有的河灘都變成園林和綠地。把吐蕃所有不好的地方都變成寶地，讓一切地方都變得可愛」。

我現在幾乎不知道這些地名指代的是那個地方，也不知道這些地方，是否因此變得如此美麗。但相對於幾乎無限虛幻的往生，這些美麗的描述顯然更有誘惑力，如果我是一個生活在當時吐蕃的農戶，恐怕我也會為之心動。畢竟相比於風雲詭吊的政局，讓自己心愛的人，吃飽穿暖、衣食無憂，才是一個普通人心中最柔軟、最容易被觸動的部分。

在參與了桑耶寺的勘界、奠基之後，蓮花生大師再次開始了他雲遊四方的旅程。據說他的足跡遍及西藏各地，反正我在山南的多條秘境深溝和珠峰腳下，都見到了傳說中的蓮師足印和掌印，這些神跡都被當地信眾頂禮膜拜。

在蓮師遍游西藏期間，他還廣收門徒，據說親自授予灌頂的弟子人數，多不勝數。其中較有名的莫過於二十五位首傳弟子、二十五位中傳弟子和後期的視其為與二十一位弟子。這些弟子成為了藏傳佛教紅教（寧瑪派，也稱古派或舊宗派）的本源力量，蓮花生大師也被紅教奉為祖師，視作「佛陀第二」。

蓮花生大師成功的推動了佛教與本土信仰的融合，使佛教在吐蕃的以弘傳，但如果你以為苯教勢力會就此蟄伏，顯然是太天真了。作為藏傳佛教領軍人物的蓮花生，早已成為苯教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巴協》曾記載，有大臣密謀刺殺蓮花生大師，派出十八名刺客，在東龐這個地方伏擊蓮花生大師，當然蓮花生大師顯然安然無恙，據說他用咒，定住了所有前來刺殺他的刺客。但這種陰暗的威脅卻是揮之不去的，在西藏傳道十幾年後，蓮花生大師化光而去，從此再不見諸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