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任第五章——崩潰

葛秋語說到做到,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當真沒有再去找過老頭。

對於喜歡安定生活的她來說和老頭一起玩耍實在是過於刺激了,那種夢幻的生活對她來說是不現實的,況且她始終認為老人對她別有所圖。

因此她也沒有拿老頭送的古董馬扎,畢竟拿人手短,雖然她需要錢,可是考慮再三還是覺得安定的生活更為重要。

對於下次邂逅自己還能不能安全回來她沒有任何把握。

不過她期望的安定生活恐怕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空中房屋不知為何出現了故障,百分之三十的人失去了住所,而他們恰恰是社會中權重佔比較高的人群。

政府的公信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空中房屋的跌落造成的災害性損失讓國家局勢極其動蕩。

鄰國也虎視眈眈,戰爭言論甚囂塵上,一夜之間亂世似乎馬上就要來了。

此時的葛秋語正在醫院照看在事故中重傷的母親。

她的母親擁有著一套空中房屋,由於動作遲緩沒能及時打開自我保護裝置,不幸在房屋跌落過程中造成重傷。

自那以後她的母親一直處於深度地昏迷中。

一直在身邊陪護的秋語接到了公司的裁員電話,在這緊要的關頭,她失業了。

時代的浩劫就這麼輕易的奪走了她十年的努力,甚至還要奪走她唯一的親人。

「媽媽,我該怎麼辦?」她無助地趴在母親的病榻旁,縱然涕淚橫流卻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她害怕自己的絕望會蔓延到母親的身上,她還深信著母親會醒來。

只是在她哭得疲憊不堪昏睡過去時,母親也悄然離開了人世。

她無法接受母親的離世,她聽不懂醫生所說的節哀是什麼意思,醫院裡人越來越多,有不少人因為終於有了床位而欣喜若狂,隨即又開始張牙舞爪的互相爭搶。

「如果可以多陪媽媽幾天就好了。」她失魂落魄的朝家走去,空間穿梭機也都失靈了,大街上又開始出現汽車。

她拿出僅剩的餘額支付了那高昂的路費,渾渾噩噩地踏上歸途。

沿街到處都是流浪漢,稍顯違和的是他們身上陳舊且昂貴的服裝,好像在彰顯著曾經的身份。

從這一點看浩劫似乎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葛秋語沉重的心情似乎有些緩解了。

畢竟不幸的不只她一個。

回到小區,她看到很多的住戶盤踞在樓下,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委屈。

她抬頭看向自己的房間,燈是亮著的,每個窗口上陌生的人們正拿著武器對著底下的人,歇斯底里的吼著。

「政府不管我們,我們只好自衛了!這裡曾經是我們的家!至於你們的就去找政府要吧!」

新聞上說有暴力組織正強行掠奪著地上住戶的房產,雖然地上有很多空房卻都是毛坯房,所以他們盯上了設施完備,地處偏遠的郊區房。

焦頭爛額的政府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顯然還顧不上這裡的治安問題。

怒不可遏的葛秋語正要往裡沖卻被曾為住戶的人們攔住了。

「你別衝動,現在進去會死的。」其中一人一邊攔著她,一邊用手給葛秋語指了一個方向。

十幾個社區安保人員的屍體正吊在六樓的一個窗口上,他們突出的眼球正死死地注視著底下怒不可遏的人群。

葛秋語激昂的熱血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她絕望地凝望著自己耗盡青春得來的小窩,不知該前往何方。

窗口上的人開始鳴槍示警,底下的人也開始騷動,一直到那子彈擊碎無辜之人的頭顱,那些不甘的人們才開始四散奔逃。

葛秋語也順著本能逃了出去,她的心已經死了,本能卻還活著。

今天本是艷陽天,那兇猛陽光烘烤得她一陣暈眩,沒過多久她便跌在了那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剛剛還在對流浪漢幸災樂禍,一轉眼就成為了無家可歸的人,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身邊來來往往,漫無目的行人,連站起來的想法都沒有了。

「哎,你們真是太嬌慣了,等到哪一天世道變了,你們還能活下去嗎?」

被絕望和無助包圍的葛秋語忽然想起老人曾經的一句話,有一束微弱的光芒打進了她的心房。

她一邊懊悔著自己的猜忌和薄情,一邊奮力回憶著前往老人住所的路線。

那一直堅持的夜跑在這個時候總算派上了用場,原本萬念俱灰的她總算有了一個方向。

然而她怎麼跑也找不到那夜晚的池塘,儘管那片遼闊的空地依然存在,卻再尋不到那個嘿嘿壞笑的垂釣老人。

「他走了嗎?」天邊悠悠的殘陽灼燒著她羸弱的身體,紛至沓來的黑暗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

現在就是希望老人把那水珠砸在她臉上,恐怕也是奢望了。

她躺在水泥地上,望著灰暗的天空,心想死前見不得星河實在是難以瞑目,回憶起老人當時那倔強的神情也有些理解了。

「對時代無能為力,對是非不聞不問,終究難免重蹈覆轍。」葛秋語嘆息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過身卻看見了老頭送給她的馬扎。

「怎麼搞的髒兮兮的,你是剛從傳銷團伙手中逃出來嗎?」她聞聲抬頭看去,老頭正乘著降落傘緩緩降落。

「你去哪了?!」葛秋語帶著哭腔嗔怪著。

「去做了筆買賣,你去哪了?怎麼才過來?」老翁錯愕的看著狼狽至極的葛秋語又問:「你都經歷了什麼?怎麼這幅德行?」

秋語面對老人關切的詢問放聲大哭,誰能想到一天之內她不只成為了孤兒,還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老翁知道秋語一定是受了委屈,一把將她抱起又跺了下腳,片刻之後二人回到了一月前彼此嬉鬧的房間。

床還是那張床,當時乘放著汽水果的托盤還放在按摩椅旁邊,屋內還放著舒曼的《夢幻曲》,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

只是對於秋語來說,這一切已然是時過境遷了。

有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恰好可以反應秋雨此時的心緒。

老翁把她忍不住啜泣的秋語溫柔地放到床上,他坐到秋雨身邊,讓出一個肩膀供她哭泣。

過了一陣,老翁見秋語稍微平靜了些,便站了起來從冰箱里拿了一份布丁給她。

秋語搖搖頭,顯然還沒有胃口。

「發生了什麼?跟老頭說說,老頭幫你出氣。」老翁坐到了按摩椅上,等待秋語開口。

秋語猶豫了一陣,還是開口把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告訴了老翁。

「節哀啊!小姑娘。」聽完秋語的遭遇放天翁深表同情,卻一時也不知如何幫助她排遣悲傷。

「又是節哀!你讓我怎麼節哀!媽媽去世了,工作沒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怎麼辦啊!不是說給我出氣嗎?你不是牛逼嗎?」秋語憑空生出一股怒火,前所未有的困苦和孤獨讓她痛得發狂,現在的她彷彿對世間的一切都抱有恨意。

老翁看著一反常態的秋語,也不禁面露驚愕。

他默默地承受著秋語的責罵,秋語見他不回嘴也停了下來,過了片刻秋語又開始向老翁道歉。

「對不起,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也沒理由怪你,我是怪我自己,如果可以多陪媽媽一會兒就好了,反正房子也會被搶走,反正工作會丟,如果能多陪媽媽一會兒。」秋語想起母親去世時憔悴的樣子,又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老翁動容地走到秋雨身旁,把她抱緊了懷裡。

「別哭了,小姑娘。能給自己的媽媽養老送終,我還有些羨慕你呢。」

聽到這裡秋語抬起了頭,她看見了老翁渾濁的雙目中浸滿了淚水,彷彿下一刻便要奪眶而出。

「我已經一百二十六年沒有見過我的母親了。」老翁擦了擦眼角的淚,向她簡短的陳述著自己的故事。

放天翁的父親是個不顧家的人,整日在外遊盪,在他的童年裡從未見到過父親的身影。

養育他的是她體弱多病的母親,名叫春柳。

在人界是有青樓的,春柳善於撫琴,人又長得漂亮,倒也頗受歡迎。

父親在他十歲時第一次露了面,從遠方旅行歸來的他問春柳討要下一次旅行的盤纏。

春柳不從,父親便折斷了母親的十指,痛苦難當的母親只好把自己的家當全給了他。

一時無法撫琴的春柳被賣進了窯子,靠著出賣身體養活著放天翁。

可就算這樣在放天翁十四歲的時候,母親還是被父親的仇家殺死了。

母親為了保護他,把他送給了一個客人家裡,做陪讀生。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還是羨慕你。別哭了,日子會好起來的。」放天翁沖秋語笑了一笑,見秋語平靜了許多,便囑咐她好好睡一覺,並給她蓋好了被子。

就在老翁將要離開時,秋語低聲問了一句:「我可以跟你一起生活嗎?」

「世道這麼亂我不會再回地球了,你要和我生活在人界嘛?」老翁反問道。

秋語對著老翁點了點頭,老翁驚訝的張開了嘴巴,猶豫了一會兒說:「我考慮考慮吧。」

接著老翁離開了屋內,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秋語對於老翁的猶豫心懷忐忑,種種情愫湧上心頭,讓她無法入睡。

仔細想來老翁從來沒問她索取過任何東西,反而同她分享美食,寶物以及秘密,還關心她的生活,在最難熬的時候安慰了她。

或許老翁把她當做朋友吧,而此刻的她也迫切的需要一個依靠,她現在還忘不了那些安保人員突出的眼球是什麼模樣。

無家可歸的她想不出任何辦法生活下去,現在哪怕是朋友也應該自身難保,除了老翁她不覺得有別的人會接納她。

而且通過今天的事秋語對老翁產生了信賴感,和老翁一起生活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同這個老頑童在異界冒險,想來也比亂世孤獨的生活要有趣得多吧。

在紛擾的思緒中秋語還是沒能戰勝疲憊,終於沉沉地睡去了,而另一邊老翁正躺在浴池中,無言地觀賞著星河。

「你的故事,怎麼只說了一半。」盒的語氣在放天翁聽來有幾分微妙。

「故事說到一半她會感動,故事說完恐怕她就要崩潰了。」說到這裡放天翁露出一副極其喜悅的神情。

不知秋語看到放天翁此時臉上怪異的笑容,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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