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紀的伊斯蘭征服·軍事篇（二）

2018-04-25 鄭三發

本文為史圖館專欄約稿，僅代表作者觀點，與史圖館立場無關。

戰爭的前幾個月，阿拉伯軍隊中的輕騎兵利用其速度優勢不斷襲擾拜占庭軍隊，從而為軍隊集結贏得時間，最終，在酷熱乾旱的8月20日，阿拉伯軍隊與拜占庭軍隊在雅穆克河谷正面遭遇，拜占庭背水列陣，此時阿拉伯軍隊已經完成集結，阿拉伯穆斯林軍隊約有2.2萬人（一說有4萬人），在實力上處於劣勢。但阿拉伯軍隊的輕裝適應酷熱的氣候，他們赤腳在沙中如履平地，而拜占庭的重甲軍士則不得不在無法忍受的酷熱中應對敵人沒完沒了的騷擾和佯攻。

戰鬥打響的第一天，雙方進行了有限的襲擊，試探對手的兵力配置，第二天開始，雙方全力搏殺，拜占庭軍隊依靠良好的素質佔了上風，拜占庭軍隊猛烈的進攻迫使阿拉伯人開始後退，兩翼的士兵與拜占庭的重裝步兵進行了殘酷的白刃戰，損失慘重，兩翼為了穩住陣型開始自行脫離中軍後撤。哈立德很快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他率領騎兵從側翼衝擊拜占庭軍隊，阿拉伯人看到友軍支援，立刻重整了陣線。

不滿於進攻的遲滯，第三天，拜占庭將精銳全部集中於右翼，試圖發動一次決定性的衝擊，打垮阿拉伯軍隊。拜占庭鐵甲騎兵對阿拉伯軍隊左翼發動了猛烈衝擊，阿拉伯人的短弓，長矛和彎刀都難以對這些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兵造成實質性的殺傷。在幾輪衝擊後，拜占庭步兵接替進入戰鬥，左翼的阿拉伯人減員嚴重，士氣低落，甚至開始潰退——拜占庭軍隊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此時，阿拉伯軍營中的非戰鬥人員——隨營的婦女、神職人員和文職貴族，他們也拿著一切找得到的武器加入了戰鬥，剩下的人拆除了帳篷，阻擋逃兵，鼓勵他們繼續作戰，阿拉伯人在敗退的邊緣堅持下來了，他們再一次轉身投入戰鬥。

戰爭進行到第四天，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竭，總體上拜占庭軍隊處於攻勢而阿拉伯軍隊處於守勢，拜占庭軍隊將騎兵轉移到左翼，打算換個方向進攻，碰碰運氣，但有了前一天的教訓，哈立德梯次配置了右翼的軍隊，並且在拜占庭重騎兵衝擊時命令阿拉伯輕騎兵從側翼包抄，拜占庭人沒有取得多大的進展，到黃昏之時，戰線又一次被阿拉伯人推了回來。

第四天夜裡，哈立德收到了拜占庭人的休戰建議，但他已經勝券在握，拒絕了敵人的要求。第五天，拜占庭軍隊沒有主動進攻，阿拉伯人看上去也無力再戰，雙方陷入了對峙。而與此同時，哈立德將全部的騎兵集中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偽裝了自己的戰術意圖，將精銳的騎兵分成數個小隊，繞過拜占庭人的視線，向著雅穆克河谷方向急行軍，而主力則集中在自己的右翼。

第六天，戰鬥爆發了，哈立德的騎兵從側翼突然殺出，猛烈地衝擊拜占庭軍隊的左翼，拜占庭的重騎兵部隊反應迅速，立即前去攔截，戰馬掀起的塵土阻礙了視線，在膠著的肉搏戰中，拜占庭的騎兵與步兵脫節了。哈立德看到了戰機，剩下的騎兵開始陸續加入戰鬥，在車輪戰術下，拜占庭重騎兵很快便崩潰了——而軍隊主帥對此仍渾然不知。

哈立德的騎兵沒有與逃跑的拜占庭軍隊糾纏，而是快速運動到拜占庭中軍的後方，對拜占庭軍隊發動了決定性的衝擊，腹背受敵的拜占庭人亂作一團，阿拉伯騎兵揚起的塵土讓他們難以確定戰況，他們不知道兩翼的情況，也不知道主帥的生死，拜占庭人崩潰了。

在一片混亂中，阿拉伯軍隊追亡逐北，希拉克略的兄弟狄奧多拉戰死於亂軍之中，潰敗的拜占庭軍隊後撤到河邊，哈立德前一天派出的騎兵卻已經佔據了全部橋樑和渡口。部分士兵丟盔棄甲，企圖泅水過河，他們要麼被淹死，要麼被亂箭射死，游到對岸的倖存者也被哈立德的騎兵俘虜。兩翼拜占庭軍隊得以逃出生天，但也潰不成軍，此役，拜占庭軍隊十萬大軍損失超過一半，阿拉伯人則損失了超過兩萬人，佔起始軍隊數量的三分之二（後來仍有軍隊陸續加入），但他們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幾天後，希拉克略下令殘餘的拜占庭軍隊撤離，自己則從海路返回君士坦丁堡。他本人和羅馬帝國就這樣永遠地失去了富饒的敘利亞，希拉克略傷感地感慨道：「敘利亞！永別了！在敵人眼中，這是多麼美麗的土地！」

雖然雅穆克之戰使得一切塵埃落定，但敘利亞的征服戰爭一直到640年才結束，此過程中阿拉伯軍隊仍然傷亡慘重，一步步攻克了耶路撒冷，安條克，凱撒利亞、阿勒頗等中東名城。

希拉克略晚年，朝政內部弊病叢生，他本人同侄女的婚姻引來了眾多非議，而屯田制和軍區制的改革震蕩還未消散，朝廷中派系暗流涌動。希拉克略作為一名經驗老道的棋手，如今面對波斯帝國、阿拉伯入侵和派系黨爭的三方壓力，終於也回天乏力，整個敘利亞都成了一盤死棋。641年，這位筋疲力竭的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雅穆克河谷大捷後，哈立德率軍重返大馬士革，他應允諾言沒有屠城，但是仍然通過殘忍的方式發泄了自己的私人仇恨——他命令一支騎兵部隊，追上了根據協議撤離大馬士革的貴族和拜占庭軍隊，殺光了所有人作為報復。此事後，哈立德與大馬士革東正教的主教，聖約翰的祖父發生了嚴重的爭執。哈立德耀眼的軍事成就也引起了哈里發的猜忌，從此他被解除了軍隊總指揮的職務，但仍然跟隨阿拉伯軍隊南征北戰。638年，哈立德自作主張入侵安納托利亞高原，儘管戰果頗豐，但對波斯帝國憂心忡忡，不願陷入兩線作戰的哈里發歐麥爾憤怒地召回了哈立德並解除了他在軍隊中的一切職務。哈立德此後賦閑在家，在希拉克略病死不到一年後，伊斯蘭世界的軍神也在他的家中去世。

阿拉伯人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後，最終征服了敘利亞，他們眼前不再是波斯灣和紅海灣兩處狹窄的隘口，廣闊的印歐大陸已經展現在他們眼前。控制了敘利亞，埃及和北非如今也與羅馬帝國失去了陸上通道，東方的波斯帝國已經支離破碎，拜占庭已經元氣大傷，而阿拉伯七世紀征服的腳步才剛剛開始。這一章我們談了阿拉伯與拜占庭的衝突，下一章，我們將討論與此同時發生的另一場戰爭——阿拉伯人對波斯的征服，以及在阿拉伯人對君士坦丁堡的圍攻——那是一場規模超過雅穆克河的慘烈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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