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在乎》:小人物的世相,現在叫中產階級的中年危機

曾經在某個論壇上看過一個問題,挺有意思,「有什麼事實讓你覺得特別恐怖?」

有人答:「10年前是2008年。」

一看就是個80後。

新世紀的前十幾年,對於我這個80尾巴出生的人,特別沒有實感。

雖然仔細一回憶,也是滿滿當當,北京奧運啊,金融危機啊,自己上大學讀研啊……但是若是只論年份,還是覺得這個尺度有點難以相信,01年和09年直觀上看幾乎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倏忽一下,就過去了。

所以當看到《誰說我不在乎》這部電影居然是2001年上映的時候,還是有種魔幻感。

2001年,17年前了啊。

小人物的銷匿與中產階級的崛起

當年語文做閱讀分析的時候,特別流行用的一個詞就是「小人物」。

答題紙一展開,撐著下巴那麼一思索,立馬文思如尿崩,動不動就是「文章展示了大時代下小人物的日常圖景,講述了小人物生活中的悲歡離合,反映了小人物在生活,在命運面前的無奈心境。」

滿分。

09年的影評,也和初中生閱讀理解的答案一樣,動不動就是「小人物」:

在《誰說我不在乎》里,黃建新用流暢的鏡頭語言和其一貫的對小人物生活狀態的那種調侃性的探索態度,為我們講了一個當代中國人家庭生活中幾乎誰都可能碰上的問題。

當年這麼寫,沒啥錯,大家都這麼說嘛。

不過現在嘛,「小人物們」可不樂意了。

片中的主角顧明,大城市,大房子,受人尊敬的職業,(起初)和諧美滿的家庭,非常不錯的收入。

今天的語境下,很少有人敢站在上帝角度上以高高在上的語調來評價這樣的「小人物」,因為隨著互聯網的興起和社會財富的增加,當年的「小人物」群體迅速膨脹,所謂的「小人物」早就掌握了輿論的導向和話語權,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恰當的名詞來稱呼他們:

「中產階級」。

是的,這部17年前的電影,講的其實是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故事。

顧明:18年夫妻,和老婆激情不再,只剩下煩;因為事業有成,頗得年輕美貌女下屬青睞,若即若離。

謝雨婷:主婦,每日周旋於鍋碗瓢盆的生活瑣碎之間,神經兮兮嘮嘮叨叨,沒有安全感。以結婚證為導火索,在家裡掀開了戰場。

顧小文:初中生,全片以她的視角展開,精靈古怪,懂得頗多,通過她的眼睛,我們不僅能看到她家裡那些事兒,還能對當時的社會,流行風潮,窺一斑而知全貌。

故事老套,然而卻不過時,畢竟只要婚姻制度不消亡,類似的情節,每天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發生著。

尤其是到了中年就愛整事兒的中產階級,更是如此。

結婚證的意味

最近看的一部日劇《鄰家月更圓》,有這樣一對夫妻。

丈夫在外工作,性格軟弱唯唯諾諾,在妻子面前不敢違抗半分。

妻子是全職主婦,愛慕虛榮,性格強勢,整日發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幸福生活。

丈夫幹得不爽辭職,在家裡被妻子數落,每天被妻子逼的拿個公文包出去裝模做樣,實際上只是到圖書館枯坐一天而已。

就是這樣看似女強男弱的一對兒,最後在家庭,教育諸多矛盾一齊爆發,兩人大吵一架,男方提出離婚後,女方的表現卻只能是木然,啜泣。

是啊,什麼都是人家的,你怎麼反抗?

平時的張牙舞爪不過是表象,這種婚姻的真正格局,其實女方心裡比誰都清楚。

所以我大概能理解,在聽到有人揶揄謝雨婷「非法同居」之後,她為啥會那麼歇斯底里的,開始找結婚證。

因為結婚證在她心中的分量,實在是太重太重。

首先,是名分。

假如有一天,小三來襲,兩方扯著脖子對罵,忽然小三來一句:「你說你們是合法夫妻,你的結婚證呢?拿來我看看?」

「什麼?沒有了,那咱倆豈不是一樣?憑什麼說我是小三?」

於是謝雨婷傻眼了。

當然鄰里,街坊,熟人,任誰都可以證明,她才是顧明的髮妻,但是他人的說法,說到底只是說詞,而結婚證以及背後代表的契約關係,才是她和顧明婚姻合法性的最有力的證明。

沒有了,這層關係在她的心裡就像失去了憑藉,空落落的。

空落落的,沒了名分,也就沒有安全感。

謝雨婷和顧明,和《鄰家月更圓》的那對夫妻,沒有什麼不同。

本質上的格局,女方對自己的不自信,更加怕失去,才讓她對形式上的約束,看得更加重要。

在她看來,結婚證不僅是一張紙,也是一根拴住自己丈夫的繩,繩在我手,至少能有點安全感,可以稍稍安心。

這種安全感是否踏實,並不重要,先有了再說。

若沒有,那便是塌天大禍。

難以體味的苦

電影上映於2001年,據說票房還不錯。

如果在今天,估計九成要撲街。

對於現在很多連結婚都不想的年輕人來說,這部電影應該很無聊,因為他們不明白這個中年女人為啥這麼執著於這張黃了吧唧的紙,他們不明白一個女人為啥不獨立不自強,而是整天要靠一張紙來找一點虛妄的安全感。

「離就離唄,多大點事兒」,有人會這樣說。

不好說。

2001年時,我和顧小文差不多大,所以大概顧明和謝雨婷,就是我父母的一代人。

他們經歷過上山下鄉,經歷過改革開放,經歷過下崗分流,經歷過社會和時代的大的動蕩,當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繼續波瀾不驚的安定可能是他們最大的期望。

尤其是像謝雨婷這樣的全職主婦,電影中她那樣的折騰,實在是因為她再也折騰不起了。

那時候的黃建新的電影,總是綿里藏針,表面上都是平常如水,卻都有著時代的印記。

時代的印記

電影中補辦結婚證那幾幕,饒有意味。

程序僵死,手續複雜,折騰來折騰去居然要找當年的辦證人,而那個人一旦故去,就沒轍了。

雖然這是劇情需要,不過也可以看出當時辦事是多麼費勁。

還有假證行業興起,不僅結婚證,北大的博士證也可以辦。

小文喝的光明牛奶,公用電話里的中國電信的印記,還有傅彪接手機時下面的同學起鬨「喂,小麗啊」。

看過那個年代的廣告的人,一定會會心一笑吧。

傅彪以為自己的《又見炊煙》,《我的太陽》就是新潮了,沒想到自己的學生都唱的很好。

兩代人的距離,已經逐漸明顯了。

其他的,除了互聯網的明顯缺失,倒是和今天沒有太大不同了。

發展真快。


電影最後用手持攝影晃晃悠悠照到了顧家的角角落落,最後停在結婚證上。

心裡的七上八下,也是如此吧。

故事結束了,事情會回到從前么?

小文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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