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幻影 Chapter 2

反重力飛船加速升空，帶她離開這顆從小生長的星球。舷窗外，超空間發射器創出的高維空間光怪陸離，不多久便助他們穿越了八萬光年的距離……

「還是這麼喜歡舷窗外的星星嗎？」木恪的聲音將塔爾四處飄散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來了。」塔爾回頭，不怎麼自然地看了他一眼。這幾十天來，因為和親的事，他們兩人鬧得比她與羅勒還僵。

木恪好不容易才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些，怕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便沒有多話，只是將自己助理機器人投影出來的虛擬屏幕推到她面前：「這些是蒼狄王室成員的資料，你看一下。」

塔爾調整好屏幕的位置，又看了他一眼：「你，特意問索沃要的？」

木恪看了眼背對著他的透明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答非所問，「距與蒼狄對接還有50分鐘，你能看多少看多少。」說著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還有50分鐘，他們也要分開了。

塔爾也不再多說，坐下研究屏幕上的資料。木恪的良苦用心她明白，這些都是今後常要打交道的人，早些熟悉，便少些麻煩。

蒼狄現任國王岌罔是星國第二世大帝，二十歲時隨父親逃來燧蝕引力場內的CN9300行星，一世大帝過世後承襲王位，將CN9303定為行政星。其人冷峻嚴苛，在吸收各星國移民的基礎上，憑藉非凡手腕，16000年時間將一個由零星罪犯組成的小國打造成了靠武器殺傷力與軍隊戰鬥力聞名星際的軍事強國，雖不在星際聯盟之列，卻照樣令星際諸國不容小覷。

而政績斐然的後果便是，他的王后與王子們都是在他17000歲垂暮之年後才陸續出現的……

第一位堇芮王后，是蒼狄建國後的首批移民，新婚後深得岌罔寵愛，只是不知為何，在生下大王子坻漠——塔爾未曾謀面的丈夫後不久，便突然消失，音訊全無了……

「哈，我這未來律法上的母親任性起來，倒是和我挺像的嘛！」塔爾有意緩解這間休息室的氣氛。

「她自消失後就再未出現，你律法上的母親另有其人。」

木恪一點兒也不為所動，塔爾只得繼續默默看下去。

岌罔大帝的第二位王后是在眾大臣的諫言下迎娶的風掣將軍的妹妹溯薇。風掣在軍中勢力極大，那一場政治聯姻牽涉甚廣，是以婚後，國王與王后在人前的相處從來都是相敬如賓的，只是同樣沒過幾年，一次星國內部的訪問突發意外，蒼狄失去了他們的第二位王后……

「你將來律法上的母親，現任王后淇奧，年紀很小，只有300多歲，但已經跟在岌罔身邊不少年了，二人育有一個即將成年的小王子。」塔爾心不在焉，翻動資料的頻率越來越慢，木恪看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她卻還未看到重點，不免有些急了。

塔爾以為木恪是不準備再主動理她了，聽到他這麼一句簡述，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這個岌罔，這麼風流？」她小心翼翼地放輕鬆語氣。

「這種評價，出了飛船就不要再說了。」木恪還是面色鬱郁，「淇奧王后沒什麼家族背景，不過她精通武器製造……」話至此處，頓了頓，看了塔爾一眼，似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尤其善於發現和運用罕見材料，出自她手的武器不多，但每一件都具有獨一無二的詭異殺傷力。」

「比如……」塔爾看向他，「末世之光。」

木恪細細留意塔爾的神色，良久才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休息室內陷入不正常的安靜，安靜到原先不停在塔爾身上亂跳的塔塔也乖乖呈條狀趴在了塔爾肩上。

可是塔爾突然笑了。

「聽到了嗎塔塔？」塔爾將塔塔捏起舉到面前，塔塔抖了抖身子，繞上塔爾中指，組合成一枚銀色的精巧戒指，中間冰藍色能源石的柔光閃閃爍爍，仿若億萬光年外的星光，神秘幽遠。

「尚若」金屬千金難求，其分子間靈活的排列方式給了它們難以匹敵的可塑性，植入了智能晶元的尚若金屬機器人塔塔，可以將自己應景地變成塔爾身上任意一件飾物。

「聽到，公主請吩咐。」稚嫩的女童聲音恭敬響起。

塔爾撥著手上的戒指轉了圈，笑著吩咐：「到蒼狄之後，乖乖待在我左耳上，千萬別在人前變化？」

「為什麼呢？」

助理機器人太智能了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塔爾戳了戳塔塔亮著光的能源石，笑嗔：「你是我助理還是我是你助理，怎麼還有『為什麼』！」不過還是轉著它替它解釋了，「尚若金屬在哪個星國都是稀缺的，你要不想被人搶去做武器每天穿梭在皮肉骨血中，就儘管蹦躂吧。」

塔塔變作的戒指倏地斷裂，扭了扭掉到塔爾手下的會議台上，下落的同時還伴著一聲弱弱的「不……要……」

木恪靜看著對面一人一機器人的逗趣，直到塔塔變回由無數幾不可分的小顆粒組成的微型波坦星系狀的精巧耳墜跳回塔爾左耳，他才有些悵然地開口：「要是你真能像你表現的這樣無憂無慮，多好。」

「木恪……」塔爾有些語塞。

「要是我當初沒有把你交給磑應帶……」

「木恪！」塔爾打斷他，偽裝被點破，她也不再假意微笑，「沒有要是，沒有這麼多假設，那些事情它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空間上，路走錯了可以退回去重來，可是那些順著時間推移而發生的事，怎麼可能退回去重新修正！」她的手無意識地摸上早已被嚇怕，一動也不敢亂動的塔塔，又笑了，「況且我不後悔，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遇到磑應，我還要謝謝你當時抵住了我的『威壓』，沒有把他換掉呢。」

木恪張口剛想說話，飛船卻突然猛地一晃。

塔爾沒有防備，一下磕在了面前的智能會議台上，悶哼了一聲。木恪快步繞過會議台扶起她，確認沒有傷著後才轉頭去看舷窗外。

只一眼，就回過了頭。

扶著塔爾坐好，他轉身匆匆離開。

塔爾在駕駛艙找到木恪的時候，他已經坐上了主駕駛的位置，塔爾也是問了駕駛艙的其他人才知道，C1G1星系的兩顆中子星發生碰撞，距它們稍近的原定路徑上檢測到一些不正常的輻射，木恪為安全起見臨時換了這條，誰知好巧不巧遇到了一片流動隕石帶。

塔爾鬆了口氣，她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大概十分鐘後，木恪從駕駛位上下來，這才看到塔爾。

「你怎麼過來了？」他問。

塔爾等著他因短時間高強度的駕駛操作而微有些急促的呼吸稍緩：「哥哥派過來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這些事，你不必親自出馬的。」

「我知道。」木恪低頭看著塔爾的臉，雖是常做的動作，可塔爾就是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我能為你做的也只剩這些了。」

是了，木恪以前從來不會這麼認真，這麼認真地說話，這麼認真地看她……

有士兵來報，蒼狄的飛船就在前方，木恪下令對接。

木恪轉頭看了眼不遠處井然有序忙碌著的士兵，嘆了口氣，回頭繼續看著塔爾。

「我們只能把你送到引力場外。」

「嗯。」

等了一會兒，二人皆無話，有士兵來提醒，請公主去到艙門邊等候，於是木恪便陪著她往艙門處走。

最後還是木恪先開了口：「你的……丈夫，坻漠，是堇芮王后所生，岌罔對髮妻用情至深，王后失蹤後怕觸景傷情便對這個大兒子日漸冷淡，不過你嫁過去之後，應該會有所好轉。」

「嗯。」

「二王子霍瀆是溯薇王后的，深得岌罔器重又有強大的母方勢力，統治層中擁躉者眾多，和坻漠有最直接的競爭，你要小心他。」

「嗯。」

「至於三王子伊砄，才智平庸，不必在意。」

塔爾點頭，用心記下。

「還有……」

一聲「還有」之後遲遲沒有下文，塔爾忍不住轉頭看他。

木恪也正站在艙門邊看她，臉上是這幾十天來第一次露出的笑：「還有，他們你都一一抱過了，不能厚此薄彼啊！」

終於又變回了那個不正經的樣子，塔爾也笑，撲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頭髮被木恪不輕不重地揉著，也不知一會兒會亂成什麼樣，不過無所謂，反正在外面一走，也沒有髮型可言了。

「不要有恨，好好生活。要是過得不開心就告訴我，我立刻過來接你回去。」

木恪柔聲囑咐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耳邊傳來的一聲「好」，然後就是飛船艙門打開的聲音……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