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記蘇童《河流》
一條河流,隔開了兩個貌離神合的世界,岸上的人走在了一篇樂曲的序幕,岸上的人留在了樂曲的緩慢旋律中,激進的悠長的卻讓人聽出是同一篇。
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精神勳章,這精神勳章賦予了自己對他人鄙夷的底氣與隨之而來內心的竊喜,岸上人以東風八號以靈通的消息以充足的物資以船上人的鄙陋以他人不可見人的秘聞為自己的精神勳章,船上的人自知素質不高卻有自尋樂趣的被動特長,他們接受落水的庫書記構建起一個對於庫書記來說還有尊嚴還有溫暖的七號船、他們接受慧仙掛在向陽船隊給了慧仙超出常人的寵愛與跋扈、他們在慧仙上岸與船隊斷了聯繫後不氣不惱慧仙的一點接近就能讓他們又一次掏心掏底,他們承受一切又包容一切,他們不快樂卻有著質樸的幸福啊。
河岸上是走在社會建設較為前端的人,他們修建帶來榮譽的工程,他們有學校有政府有治安小組,他們鄙棄封建迷信與舊古民風,他們鄙視船隊不講衛生言語粗鄙;他們一鎮人在先前的烈士遺屬庫書記落水後恨不得每個人拿杆子再把他往下捅一捅,每個人心裡都有怨氣,氣他「強迫」侵佔自己的身子、氣他在雜貨鋪拿東西記公帳、氣他割資本主義尾巴拿走的黃豆與磨盤,氣他屁股上的胎記,氣他是烈士遺屬全家人就佔盡了高位與富貴,在權勢下內心陰晦的怨念終於變成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理由來滿足自己秘密的慾望。
他們把表面粉飾的進步現代,里子里只是把淳樸丟掉,不怪他們治標,不怪他們不治本,怪的是他們把指標當成治本,趾高氣揚毫無察覺。這他們不是書里的人啊,是我們,每一個不想看自己里子的趾高氣揚的人。
一條河流,兩個河岸,庫書記入了河流,慧仙上了岸,東亮上了船。鎮和船就是兩個河岸,上了一個就必須割捨另一個。
慧仙為了上岸抽走了自己通向船的跳板,也許從一開始船員就把被岸拋棄的慧仙按著岸上的人養著,給她找母親的希望是為了留住與岸的牽絆,縱她張揚跋扈是為了上岸不會不知所措迷失心性。在她第一次與櫻桃爭著小鐵梅,到文藝團所有人的排擠都沒有讓她害怕自卑,即使最後到了人民理髮店那身驕傲也沒有被打磨掉,所有對她的詆毀傷害都不能損她一毫,她只當這是對她的嫉妒與傾羨。
東亮與岸上的牽絆更要多得多,他的烈士奶奶他的母親他的以往的生活他不熟悉的水性他對岸上得勢治安小分隊的不忿他對突然變故生活的茫然無措與最後對慧仙的不忘,他一次次上岸一次次的斬斷這些牽絆,一次次在岸上變成另一個人衝撞著岸上的一切又默默懷念著岸上的一切,可從他外八的跳板走路姿勢到聽到河流的密語,到慧仙嫁人、烈士奶奶被說沒有遺子、父親抱碑沉河,最後的最後東亮與岸的牽絆全部斷了,他再也沒有理由上岸了,他真正屬於河流了,也真正沒了父親沒了河岸只剩個長大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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