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張面孔】我的第二家鄉在日喀則

05-07

【人物畫像】

7號面孔：護士姑娘

性別：女

印象：頂著感冒進藏

一直有個心愿，帶著媽媽去拉薩，看看布達拉宮。

定好行程，坐火車出發。

對床是個姑娘，上來時，就一直咳嗽。臉色有些憔悴，看著正在大病一樣。

一直聽說感冒是上不了高原的。我關切的問：「你是感冒了么？」

她點點頭，用著濃重的鼻音說：「是啊」

「那你還能進藏么？」

「應該沒什麼問題。」

「哦。。」我將信將疑。不是說，感冒，到了高原上就肺氣腫么？怎麼還有這麼大膽的人。拉薩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兒一定要在生病的時候去辦呢？我看著她一陣陣的咳嗽，不禁腦補了一系列進藏後，她可能不好的場景。

我們是第一次進藏，心裡多少有些忐忑。背了很多吃的，就是為了擔心有高反。雖然吃東西並不能有效的預防高反。

媽媽很輕鬆，一直不覺得高反是多大的事兒。所以坐在車窗旁欣賞著風景。

我大口吃東西的時候，姑娘一邊追劇，一邊咳嗽，用帽子捂住自己的口鼻，聽起來好凄慘。我眨眨眼睛，說：「要不，你就直接咳嗽吧，我沒事。」

姑娘擺擺手，「別，會傳染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放下手裡的東西。想著，是不是真的會傳染。我問：「你發燒么？」

她看看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樂了一下，說不燒。然後拿出葯和水杯，吃藥。

吃完葯，她把保溫杯放在我的食物旁邊，繼續追劇。

我看了看外面，40個小時的火車，不吃東西，會高反的。這是我給自己找的安慰。

翻吃的時候，瞥見保溫杯上，寫著什麼什麼護士節。護士節。。莫不是是個醫護工作者。想看看前面到底寫的是什麼護士節，又不好意思看。作罷，總有機會看見的。我啃著芒果乾，心裡惦記著。

一個晚上她追了4集電視劇。我睡下的時候，聽見她吃藥，喝水，然後蓋上被子蒙頭就睡，一晚上倒是沒有咳嗽。我悄悄起身，看看保溫杯是否轉過來，沒有。又準備動手過去轉一下，姑娘翻了個身，嚇得我趕緊躺下。

嗯。。這樣不好。。我自己安慰自己，總有機會看到的。。

第二天一早，姑娘的精神看著好很多。我沒話找話，說：「你昨天晚上沒怎麼咳嗽，估計快好了。」

她點點頭，說：「應該是快了，都快2周了。估計到站了就好了。」

「哦。。。」我帶著驚訝點點頭。喏，你看，別人都是進藏就高反，感冒就要命。她是感冒痊癒靠進藏。

「我在西藏呆了5年了。所以還好。」她自己又說起來。

「5年了？！」我不禁啞然。

「恩，所以我知道自己的病情。這一次在家呆的太長時間了，所以得趕緊趕回來。」

「那。。你5年。。在這邊做什麼呢？」我是覺得，正常的平原人怎麼會來這種動不動就高反的地兒。

「做護士啊。」她笑起來是真的挺美的。

我想起她保溫杯上的字來。藉機問：「在拉薩么？」

「不是。在日喀則。」

「那這個火車直接到么？」我是個嚴重的地理盲。我並不知道日喀則離拉薩有多遠。

「不呢，到了拉薩還得轉車。」

我哦了一下，想再接著問，但又覺得像個派出所戶籍科的一樣，索性閉了嘴。

我拿出一包栗子。問她：「吃不？挺甜的。」

「不了，謝謝啦。我爸爸也給我帶了很多吃的，吃不完，下火車估計就要壞了。」

她拿出一大包，嗯。全是硬菜。大豬蹄2個，雞爪若干。

她推到我面前，問：「嘗一個？全是我家裡自己做的。」

我擺擺手，「這麼油膩我怕高反。」

她笑。「你第一次進藏么？」

我嗯，想討教下怎麼能不高反。

她說，我第一次進藏也是有一些，還感冒了，從日喀則轉到拉薩住了半個月的院，後來就好了，再來就沒有過。但是每次回家反而會感冒。

我第一反應是：「那。。你還能活下來？」

這種問題是脫口而出，顯然是嘴比腦子快的那種，同時對方如果抽你你也不能有什麼怨言的。

問完我就後悔了，趕緊找補：「我的意思是，不都說高原上感冒就肺氣腫什麼的么。說的感覺特別嚴重。」

她笑，說：「會有，但是也不是像那些人說的那樣。當然能不感冒盡量不感冒。可能我的體質和別人不一樣吧。」

「那你為什麼要來日喀則？」我總覺得，你要是到一個地方，找工作，應該至少是一線城市，或者一個地方的省會城市，雖然我聽說過日喀則，但滿腦子都是牛羊滿山坡的印象。

「當時是我們學校定向委培的。畢業後是必須到這邊的。」

「哦。。那你有機會調到拉薩么？」問完我彷彿又覺得不妥。「或者說你有機會調回原籍么？」恩，找補了一句，感覺這個問題合理多了。

「有機會，尤其是回拉薩。但是我覺得現在這挺好的。城市不大，同事也都很好。我挺喜歡的。就好象我的第二家鄉一樣。」她的笑帶著滿足。

「哦，，沒去過，所以，可能像你說的，很不錯吧。」我捏著栗子，看著她的水杯。

「恩。這次你們不去看看么？還是說去哪裡？」

「就只去拉薩啦。以後有機會再去其他地方。」

說完，我吃栗子，她啃豬蹄，笑著拿出手機，說：「追劇不？」

我搖搖頭，示意她追就好～轉頭看看媽媽，她看著風景樂此不疲。

當天晚上，正在睡覺的我彷彿突然被什麼扎醒了。搖搖晃晃起來，媽媽在床上坐著，臉上有些痛苦。我看看時間。估算著應該到了唐古拉山。應該是高反了。我從上鋪跳下來，沒站穩，摔了一個屁墩，姑娘醒來了。問怎麼了？

我說可能高反了，她也坐起來，問帶葯了么？

我點點頭，晃悠的從包里找出葯，一口氣吞了5顆。媽媽不吃，可是急死我了，說一會就過去。

姑娘看我和媽媽鬥爭，勸我說，如果阿姨自己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就可以先不吃。現在經過唐古拉山，海拔比較高，後面就越來越低的。如果扛不住，一定要吃藥。

我說火車上不是有供氧么？為啥還這麼難受。

姑娘說第一次都會有一些。你安靜的坐下來，別太興奮。

我這哪裡是興奮。。明明是頭暈的坐不住，只有來回走溜才能感覺自己不是在雲端。

過了一些時候，媽媽沒事了，躺下睡著了。我頭疼劇烈。姑娘建議我喝熱水，還得多喝。我捧著水壺，一個勁兒的灌水，然後不安的問：「我不會死在火車上吧？」

把姑娘給說笑了。「人哪兒那麼容易就死了啊。別老死死的，讓你媽媽聽見不好。你喝完水，床上躺一會，到站後，喝點甜茶，會恢復的很快。盡量不吸氧。吸氧多了會依賴。」

我嗯著。對她說，謝謝啊，你也趕緊睡吧。耽誤你這麼長時間。

她躺下。車廂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來回溜達。

我溜達到了天亮，沒什麼睡意。姑娘起來後神清氣爽，不咳嗽了，梳妝打扮，和剛上車時判若兩人。看見我還在那溜達，叮囑我要注意休息。

我問，到站後你咋去日喀則啊？

「我老公接我。」她笑。

「哎呦喂，不錯。你老公也在日喀則？」

「沒，他在拉薩。」

「拉薩？那你們不是兩地分居了？」

「是。一周見一次。」

「哦，好吧。還是。。。有些。。。。」我自言自語的想說什麼，沒說出來。

她開始收拾東西。

我趴著過道的窗戶往外看，陽光有些刺眼。雖然一路上都很刺眼。

我轉過頭，看見她歪著腦袋坐在床上看著外面的風景。偷偷拍了一張。

不知道姓甚名誰。只記得是個日喀則的護士姑娘。後來幾天，耳朵邊一直都能響起《家鄉》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