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巧與觀念,「大片」與「好片」(下)
題圖:Alternative Mountains (Cobden),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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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井觀天,不亦樂乎? ——
3. 「好片」一定「好看」?「大片」就是「好片」?
在我紐西蘭留學生涯的第一年,時常聽到別人對自己「技術」的讚揚,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當代藝術這個「奇怪」的圈子裡,對技術的誇獎往往帶著一點對想法/概念無話可說的感覺。
我的一位來自國內的同學曾經在論文中表示……「許多作品(如卡帕的戰地攝影)都在技術上很糟糕(Technically 『bad』),但是由於其內涵而成為了好照片……」 這讓我們當時的老師感到十分新奇:「我猜大概中國的藝術課程和我們的教法不太一樣……因為我們一般不說這些照片 『不好』……我們一般說這些都是 『好』 照片,我們也很少從技術角度來批判一個作品。」
然而我猜這只是她的美好期望。即使在紐西蘭,藝術作品也如同存在兩個「平行世界」一般,分裂成「普通人的藝術」和「藝術家的藝術」。大眾對藝術家敘事的方式並不熟悉,實驗藝術家們對面向「普通人」的創作者不以為然。我居住在西海岸拍攝 Going West: Chinese on the West Coast 的一年多時間裡對此深感遺憾又無能為力,只能在向多數人介紹的時候略去其中自我身份探索的成分。
「The Story Ends Here" / Hokianga Harbour, Going West Project, 2017
更加尷尬的是,大量的攝影師寧願主動和當代藝術劃清界限,不願參與討論或者創作,反而積極地矮化攝影在當代藝術中作為一種表達媒介的地位。知乎上的許多活躍攝影話題回答者甚至大V,回答的領域可以說離當代藝術十萬八千里;畢業於羅切斯特理工的Timothy Wang和SAIC在讀的劉琉大概是仍舊活躍的答主中難得的例外。我每次看到Timo小書後面自以為是的書評們都覺得想笑——那種感覺就像看到用中醫診斷飛機發動機——又覺得無盡的悲哀——因為沒有幾個人懂得我們。
外國的月亮也沒有特別圓:
Why Photographers Don』t Get Modern Art
Upon viewing a work such as that above, it』s not uncommon to hear complaints along the lines of: 「That』s not art.」 「What』s the point?」 「Where is the skill?」 「That』s boring.」 and the all too common 「I could have done that.」
隨手去摘一點各路公眾號、各路攝影師的文字,都能看見傳統攝影觀的巨大影響,不斷的追問「這個有什麼意義」「這個有什麼美感」「這個有什麼思想」。以至於真正在創作的人一氣之下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自己平時拍的一些,想問,我夠資格當攝影師了嗎?
回到標題里的問題,後現代語境下的好片不一定有多麼深刻的好思想,不一定好看,更不一定附加了什麼深刻的社會意義。它完全可以是一個只對攝影者有意義的載體,說一些攝影者想說的(或者不想說的)話。反過來,「好看」的「大片」不僅不一定是好片,還有可能因為題材爛俗、畫面媚俗而一錢不值。我曾經在上海當代藝術館看到兩本厚如磚頭的影集,來自一個攝影師給他女友/妻子/孩子他媽的記錄。這本影集或許對他家之外的人都缺乏足夠的意義,照片也並非都好看,但對於拍攝者本人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好片;與此同時,在記錄中所呈現的親密與溫情,也是獲得策展人認可的因素。
由此,「好片」尤其是別人眼裡的「好片」範圍既窄又寬:說窄,是因為要讓觀看者在圖像中找尋到自己的興趣點(參考巴特「刺點」的概念),而不同的人興趣口味差距巨大,眾口難調;說寬,也正是因為觀看者可以自己解讀,創作者不必刻意迎合觀者的口味。
Greenstone, West Coast / Going West Project, 2017
就在我給這篇文章開頭之後的幾天,發生了共青團賬號怒懟當代藝術的事件,當時我正在環遊紐西蘭的路上;幾日之後我路過新普利茅斯的藝術中心,裡面展出了德國藝術家們在1926年的作品……看得我渾身不自在:人家一百年前就玩過、試驗過、探索過的東西,過了一百年還要有人來揪著你的耳朵告訴你說那不是藝術。
坐井觀天,不亦樂乎?
你接著玩你的馬克思主義藝術觀,看看有沒有別人搭理你可好?
4. 不像結尾的結尾
這裡是大鳥伯德的母校,一個離我之前的舒適圈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沒有高山、沒有大洋、沒有我熟悉的歷史、沒有不鎖車都不會丟東西的社區。
但是藝術把7個時區的距離連接在一起。
Where We Were Shot / Terre Haute, Indiana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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