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軍：一面是彪悍威猛 一面是柔情似水

河南省玉石雕刻大師張國軍

眼前這個人，不像做仕女的玉雕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圓領短T恤衫，自然地套在圓嘟嘟的肚子上，頭髮微卷，低著頭拿鉛筆在石頭上畫著。眼前的他就像你在炎熱夏日的晚上，隨便可以在街頭遇到的大腹便便的啤酒男。

他熱情地招呼我進門，工作室創作間只有我們兩個，他自己動手燒茶倒水，拿出煙，坐下前，「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什麼時候過來了？晚上少整點?」。

彼時，我們在中國唯一僅存的國有玉器廠一間普通的不起眼的玉雕工作室內，他與團隊在這裡創作、運營。在悶熱的房間里,他接受了我的採訪,採訪過程中還能聽到吱吱的玉雕機磨礪玉石的聲響。

張國軍人物玉雕作品

他很少接受採訪：「我只是一個手藝人，也不太會講話。」

剛落座之際，還沒開始聊，又有幾個電話進來。「不好意思，事情有點多。」他用地道的鎮平口音說。

「沒有關係，誰讓你女人緣好呢……」我和他開玩笑道。

哈哈哈，…… 我們彼此笑了起來。

坐在我面前，看著有點不太友善的傢伙，正是我採訪的對象——心悟玉道玉雕工作室設計師張國軍，一個以做仕女題材的玉雕手藝人。

玉雕創作者張國軍近照

我用女人敲開了他的話題

生活中的張國軍，有點壯碩，眼睛大，人初次和他對視，他多半會誤被認為「不友善」。

「你幹嘛瞪我？」

「眼睛大，瞪你多合適，誰瞪你啦,哈哈哈……」類似的對話早已經成了他和兄弟們相互調侃的高頻對話。見過張國軍的人，都會對他那一雙大眼睛印象深刻。時間長了，大眼睛也成了張國軍最高的辨識度之一。

說起手藝人，不得不說他所做的玉雕題材。當張國軍成為焦點，這個焦點卻引出另一主角——仕女，即他做玉雕的題材與創作對象。每個故事都需要一個開頭，他的故事，就是從仕女開始的。

張國軍和田玉人物玉雕作品

前一段時間，張國軍受邀參加「原創親工·「四世同堂」經典作品展。據和他同行的小夥伴們講，在剛剛結束的展會上，一行收藏家看到張國軍的仕女作品點評道：「工藝不錯、技藝成熟、造型柔美，有吳德升作品的感覺。」

如此的評價，也讓張國軍既高興又矛盾。作品被肯定的感覺自然高興，但是作品「有別人的感覺」的心情應是另一番模樣。作品像別人，意味作品沒有自己的風格，確實是一令玉雕創作者頭疼的事情。

在玉雕行業久了，類似的場景不太陌生。似乎仕女等同於吳德升，彌勒佛等同於侯曉峰一樣，類似的場景屢見不鮮，創作者很怕自己的作品像某某人。類似的情況，有點像在很多國人的認知里，電商之於阿里巴巴；或者在很多美國人的認知里，中國人都會功夫的道理一樣。

張國軍玉雕作品《四大美女》

直面問題，積極擁護現實

在採訪他之前，我和他溝通，表明要把採訪的過程以直播的形式傳播出去的意圖。希望通過直播，好讓大家扔掉標籤，讓他亮亮底褲，給大家呈現一個完整的張國軍。原本怕被他拒絕，經我再三勸說，最後他還是同意了。

張國軍私下自嘲自己外貌「很張飛」，看上去，他的容貌確有幾分威猛勁，但生活中的張國軍確是一個心細如髮之人。

張國軍與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宋世義交流學習

當我提出能否看看他過往的繪畫作品時，他笑了笑，說畫的不好，一直說著「都是瞎畫的畫稿」、「難登大雅之堂」的話。站了起來拉開書櫃拿出了厚厚的一大摞畫稿，認真翻閱起來。當他拿出來如此體量的畫稿，觸景生情地讓我想起我自己的手抄本的場景，區別在於他的是畫稿設計稿，而我的是文字。每每翻出來一個，張國軍還能清晰地講出當時的場景，有時候還喃喃自語著，像是在訴說著屬於他過往的記憶時光。說真心話，當他拿出那些畫稿，我起初有點詫異，甚至說很意外。沒成想，像他這麼粗礦的人還能如此心細之功，厚厚的畫稿中有臨摹印畫，到處尋來的設計稿，最多的還是他自己的創作設計畫稿。看到此景，不禁讓我想起在福州採訪何馬時的情景。當然，張國軍的書稿、畫稿與何馬的書稿想必比，體量上自然稍遜幾分，但他能如此完整地保存，管中窺豹也可見他的心細的程度。

張國軍翻出來過往玉雕設計（部分）畫稿

張國軍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很難不驚詫他能做出如此曼妙的仕女來的原因。倘若不是眼見為實，但傳說中的張國軍與我所了解的張國軍和真實的張國軍相差甚大，他和許多人一樣，都被臉譜化、標籤化了。當然，臉譜化、便簽化未必不對，畢竟如此以來更容易傳播，對很多手藝人來說，此舉對他們的生計利大於弊。

在很多玉雕界之人的眼中，玉雕人有些封閉，甚至頑固不化。我通過私人關係向其都發出了訪談邀約，見面之際，我向他聲明：您可以拒絕，但如果接受，希望我們聊的沒有套路，只有真相。

面對邀約，我之前十分忐忑。沒想到，一天之內，張國軍欣然同意。現在，他就坐到面前，這是一個看起來謙和，拙於表達，但實際異常機敏，富於決斷力的人，他會沒有套路嘛？

採訪下來，過程讓我很欣慰。

心悟玉道工作室logo

大老爺們兒做侍女的緣起

很多人會好奇，外表彪悍威猛的張國軍是和仕女扯上關係的，其實這和他學習玉雕的經歷密切相關。

對於出生在玉雕之鄉的張國軍來說，從小對玉雕耳濡目染，似乎除了玉雕沒有更好地出路。對於在藝術上有天賦和才智的張國軍而言，家人的引導、自己的主動抉擇等多種因素結合在一起，成就了他走上玉雕藝術之路，這意味著榮譽、名望或者一種更為舒適的生活。這對於出生在農村的孩子來說，是最原始，也是最大的原始動力所在。

張國軍出生的張灣村以製作香爐和香薰為主，在工美學校畢業後，他最初跟隨哥哥學習製作香薰、香爐。後來分別師從黃德一、馬鐵軍、張永來等人學繪畫設計玉雕製作。四年的玉器廠山水、人物、雜件的學習經歷夯實了張國軍的雕刻技藝。四年東遊上海的人物玉雕學習之旅，錘鍊了他人物玉雕的創作之技和海派玉雕風格。期間，因為吳德升高徒楊中偉的緣故，讓心思如發的張國軍開啟了仕女玉雕之路。在全國人民歡迎奧運，唏噓劉翔的那一年，張國軍學成歸來，在家鄉創立了心悟玉道玉雕工作室。

張國軍與玉雕界前輩們交流學習

這一開始，張國軍的玉雕創作之路就逐漸開花結果。如今，在即將創業10周年之際，張國軍還在孜孜不倦地磨礪著自己雕刻技藝，華彩著屬於他的仕女篇章。20多年的從業經歷，曾經的毛頭小子，如今早已開創出屬於他自己的一面天地。

作為張國軍手中的玉石來說，他的作品主旨是描述人，在描述人的同時，張國軍對自己境遇也有清晰的認知。不管是面對玉石原料價格飛漲，還是市場行情的波動，亦或者是玉石產品銷量的互聯網化，張國軍都有清晰的認知是應對之策。如今，對於已經成為河南玉石雕刻大師、中國青年玉雕藝術家的張國軍而言，每每回鄉面對鄉鄰，他們在看張國軍的眼光是異樣和複雜的。

有時候，鄉鄰的眼光讓張國軍讓惶恐不已，好在對於將近不惑之年的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情對張國軍來說，還是要不斷地努力，依靠自己的雙手設計雕刻出一個個生動的玉雕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