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ful Time In 1839
在這大千世界,人們對攝影的渴望,猶如我們在春花爛漫時,躺在山坡上,白雲爬過,看著耀眼的太陽,人與天交接,兩得相見?
「天空高處突然充滿生氣,一百面火旗的光輝照向大地; 它們在太空跳躍飛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淡淡的星光在其中黯然失色。 」
- 科爾里奇
在《老水手之歌》中,我們和英國詩人科爾里奇一樣,有些目眩神迷,想著,「我要怎樣才能捕捉住這短暫的一刻呢?」
這份浪漫的回憶,散發著我們柔軟內心對於攝影的渴望,而這種渴望,古已有之,何況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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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工爸爸
《博物志》(Naturalis Historia),老普林尼唯一保留至今的著作,裡面有載,繪畫起源於用線勾畫人影;而雕塑也是如此起源——這是一個愛別離的故事。
David Allen, 1773
一天,年輕姑娘Diboutade望著愛人即將離去的背影,往昔那個你貪我愛,如膠似漆,在燈光下,照得瑩亮。
陶工布塔德斯盯著牆上,那上面是女兒Diboutade畫的她愛人的影子,看得見卻摸不著——是的,摸不著!
於是,他決定用陶土填充影像,燒成了第一件浮雕。
「是他!「Diboutade微俯著首,喃喃說道。
也這樣,西方藝術誕生了。
「陶工爸爸」好想有,但這不是每一個女孩都能有的,如同不能擁有一塊嵌著精緻肖像的吊墜;而能夠擁有一幅肖像卻是19世紀歐洲男女老少的願望。
在這樣的社會思潮中,兩個相隔萬里的人,不約而同博弈數十年,在同一年宣布了他們的研究成果。
我們愉悅,我們感動,我們震驚,不僅在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肖像」,也發現了「世界表象之下的神秘的陌生」,我們好奇重新打量這個世界,雖然偶爾又那麼讓人心情沮喪,甚至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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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nderful Time In 1839
1839年那一年,法國人達蓋爾和英國人塔爾博特爭分奪秒,旗鼓相當的兩人,同時宣布了「讓瞬間變成永恆」的技術。
Fixing The Shadow
兩人的競爭讓貧窮少女們心中的渴望——擁有一張經濟性的快照——即將呼之欲出,變成現實。
William Henry Fox Talbot
(1800-1877)
塔爾博特是英國下議院議員,也是科拉克修道院院長,博學多才的他也擅長植物學和楔形文字,被視為一方權威,受人尊敬。
然而在繽紛世界中,他縱使落筆勤奮練習,他所見的美景,他所想記住的人,那些美好的瞬間,終是無法在紙上展現。
塔爾博特,《梅爾齊別墅》,1833年
紙上明箱投影描繪,福克斯?塔爾博特收藏
科學博物館,英國
繪畫,一堵他撞不開的南牆,好學多才的塔爾博特還是遺憾地選擇了放下畫筆。
「她是朵盛開不敗的鮮花,如果你永遠愛她!」
塔爾博特心中仍執著於再現我們的三維世界。
1834年的春天,塔爾博特回到拉科克修道院,他開始調用腦中所有關於暗箱和化學的知識,將紙張塗上銀鹽,然後架上鞋盒般大小的照相機,反覆試驗。
Transverse Section Stem, 1839
Photo by William Henry Fox Talbot
塔爾博特看到了負片上,後來被世人稱為來自「幽靈世界的奇特反像」,而這些正是塔爾博特心中執念的與現下相似的三維世界:
顏色明暗相反,畫面左右顛倒
再拿出一張感光紙,通過光線印出,真的再現了此前眼中正確的影像。
An oak tree in winter c.1842-43
Photo by William Henry Fox Talbot
關於負像,Hans P. Kraus Jr 談到,塔爾博特本人是非常欣賞的,他那個時代的人們也是如此,可今天我們似乎都將它忽視了。
我們看塔爾博特本的作品《Transverse Section Stem》和《An oak tree in winter》,也正如Hans P. Kraus Jr 所說,如果我們從抽象派的觀點來仔細觀察,負像不失為一件美麗的作品。
c. 1845
Photo by William Henry Fox Talbot
如往常一樣,塔爾博特在研究未來將大量印刷照片的技術中,不知淌過了一個又一個春與夏,秋與冬,但在1839年的冬天,快與世隔絕的他聽到一個來自法國的消息。
「I have seized the light.
I have arrested its flight.」
達蓋爾宣布了他的影像固定方式,「小人國製圖術」在巴黎法蘭西學院引起轟動,也敲醒了塔爾博特。「太蠢了自己!」
FirstStreet Photograph , 1838
Photo by Louis Jacques Mande Daguerre
與塔爾博特不同的是,達蓋爾是一位受過專業訓練的法國畫家,且還是一個愛熱鬧、愛表現的「商人」!達蓋爾就曾製作了一批放在暗房裡的透視畫,吆喝好奇觀眾前來觀摩的時候,先出售他的入場券。
與其花數天數月一筆一筆繪畫,達蓋爾更希望能夠一小時內製作一個肖像,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市場,於是達蓋爾十幾年的研究重心都放在了攝影實驗上——一塊金屬板。
是的,達蓋爾沒有如塔爾博特一樣用紙,他選擇直接在金屬底片上顯影和定影,像拍立得一樣是一次性影像。
Louis Jacques Mande Daguerre, 1844
Photo by Jean-Baptiste Sabatier-Blot
Jerry Spagnoli 第一次接觸到達蓋爾攝影術時,「反射的明亮白色到深深的如天鵝般的黑暗」,那番震驚仍感於今,直呼自己彷彿看到一個奇蹟,一個來自自然界的奇蹟!
如果我們身邊有一張紙質的照片,拿過來仔細看看,我們可以看到照片里的影像是嵌於表面之內,相反的是,達蓋爾的「記憶之鏡」影像表面浮有銀色紋理,裡面的影像將要呼之欲出。
塔爾博特,《開著的門》,1843 年
卡羅式負片在銀鹽紙上的印相
福克斯?塔爾博特收藏
科學博物館,英國
「但我自己的成績絕不比任何人遜色!」
塔爾博特十分自信。他立馬發表了《關於部用畫筆來得到自然畫面的藝術家攝影術的若干說明》,獲得維多利亞女皇的批准,拿到他的卡羅式攝影法(Calotype Process)專利權證書。
又因達蓋爾的銀版照相法(Daguerreotype)帶有很強的個人風格,雖栩栩如生令人詫異,但那是一個無法複製又難以保存的孤本;而塔爾博特的在不久的未來將迎來大批量的印刷,每人手中一張肖像將不再是心中忍耐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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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urprise or Not
說起達蓋爾與塔爾博特之爭,不是要簡單粗暴說現在一方是贏家,另一方就是輸家。塔爾博特和達蓋爾兩人迎來他們各自的勝利時間有早有晚。
但想起在1839年那一年,達蓋爾和塔爾博特同時宣布的「讓瞬間變成永恆」的技術,應用到如今的市場,難免不讓人唏噓不已。
「商人」達蓋爾一心致力於擴大市場,然而「記憶之鏡」至今仍被小圈人頂禮膜拜,視為攝影人的個人樂趣;而為滿足個人繪畫願望的塔爾博特卻在不經意間成為了達蓋爾想成為的一種人。
Chuck Close說這真是一種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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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re Winners
然而,愛別離之時,我們留下了彼此的合照,哪怕洗出的照片不慎遺失,只要塔爾博特發明的底片還在,那一瞬間的永恆仍在燈光下,照得瑩亮。
也這樣,百年來攝影從幾個人把玩,也漸漸進入了攝影館,走入了平常百姓家。
「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流者懷其源。」如今的我們也是這一場博弈的受益者,謝謝達蓋爾和塔爾博特。
"Thank you very much. "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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