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能幫我留住這年嗎？

大伯，求您一件事，你能幫我留住這『年』嗎？我想天天過。

文/於凡諾

早上，我剛刷完牙梳洗完畢，披上衣準備出去走走。小侄子杉杉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拉著我的衣角，對我說，「大伯，求您一件事，你能幫我留住這『年』嗎？我想天天過。」

我一下子愣住了。

杉杉六歲多，剛剛念幼兒園，再下學期就上一年級了。他是弟弟的兒子。弟弟與我年齡隔了兩三年，小時候覺得很大，長大了發現兩三年其實差不太多。因為這些年我一直讀書，耽誤了一些時間。戀愛正式結婚比弟弟還晚些。杉杉就成了爸媽的第一個孫兒女。

這些年，外出打工成為山裡孩子越來越普遍的選擇，其實對於在當地沒有門路，貧寒的孩子，長大了，出去看看世面也是極好的。原本堅決反對年輕人外出打工，認為去到那不三不四的地方會學壞了的老村長，現在也放開多了，跟我們聊天，已經很支持青年人外出了。

弟弟弟媳也是這樣，一年到尾都在外頭。杉杉，於是從小就是爺爺奶奶帶著。從牙牙學語到蹣跚走路；從第一聲爺爺奶奶到叔叔阿姨叫喚，從學會攀爬，到扭扭捏捏地自己走路，從整天黏在爺爺奶奶身後到被送進村裡的幼兒園，爸爸媽媽出現的概率是極少的，以至於杉杉很長時間才學會說爸爸媽媽，剛開始學了就忘了。尤其是早幾年，因為弟弟工廠繁忙，弟弟和弟媳為了多掙點加班費，過年也沒有回家。杉杉就更是一年到頭見不著爸爸媽媽了。

最沒有想到的是，即使多花了些錢讀書我最終也沒有例外。末了，我和妻子還是跟弟、弟媳一樣，都在外打工，只不過我們一南一北，漂泊著。就像浮萍一樣，隨水漂泊，或者柳絮，在空中不著邊際的飄蕩。

最近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體悟就更深，他的一叫一喚都讓人覺得疼，只是我實在不忍心再送回家裡。老爸不久前又過世了，老媽身邊已經常年帶著一個小孩，我不希望老媽年歲這麼大了，還帶這麼多小孩，帶小孩這繁瑣從頭再來遭受一遍。何況我們離家實在太遠，萬一有個什麼事兒，路途遙遠，根本趕不上。思前想後，再苦，甚至留一個人在家裡，也就帶在自己身邊了。

實際上，我的發小恆春、林伢子、亮亮、志華他們，他們也都是在外地打工，他們好多還都是一男一女，兒女成雙的，而且他們的孩子都已經更大了。他們跟我直接說，「以前還分讀書和沒讀書了，現在誰家裡兒童不是留守。都是這樣的，整個村裡都這樣。我們都已經熬過了，再等兩三年，只要兩三年了，我的孩子豆豆、小鳳他們初中畢業後，我就可以帶他們出去了。」

豆豆、小鳳是林伢子的兒女，已經十五六，很快中學就畢業了。只是，他們小時候，是不是曾經也像極了杉杉，希望留住這「年」呢？而這希望是不是有一天終於也會輪到我的兒子？我不得而知，一陣寒顫上來。

「杉杉，好了。」我鼻子一酸，趕緊抱緊了杉杉，走到院子一角，擺出各種姿態，然後掏出手機，咔嚓咔嚓。杉杉被逗笑了。（歡迎關注個人微信號：yufann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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