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遊戲】讓沙具說話

申荷永 東方心理分析研究院

（本文節選自洗心島出版社出版《沙盤遊戲》2016年第一期。）

學員提問：常聽人說，「申老師做沙盤，是能讓沙具說話的。」是這樣的嗎？

申荷永：多謝你這樣說。或許吧！因為「讓沙具說話」，或者「讓沙盤說話」，是我們團隊從事沙盤遊戲治療的基本主張，說起來這也應該是我們的基本功訓練，或者是我們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以及核心心理學的技術應用。我也確實說過，一個好的沙盤遊戲治療師，是要有能力讓沙具來說話的。

學員提問：治療師和來訪者一起做沙盤遊戲，為什麼要讓沙具說話呢？

申荷永：因為，是「沙具」在說話，還是治療師在說話，屬於沙盤遊戲治療的關鍵。我們沙盤遊戲不是被稱為「非言語治療」嗎？但現實中我發現，大部分治療師都說話太多，甚至很多治療師都太自以為是，總是「喋喋不休」，看似在用「沙盤」遊戲，實際上根本沒有理解沙盤遊戲治療的原理和本質。之所以稱其為「非言語治療」，是要反映沙盤遊戲之深度心理治療，或無意識水賓士療的特點。我常說，當無意識要表達的時候，當無意識要對我們說話時，其不一定是用德語或英語，也不一定是用中文，但必然會有一種「象徵性語言」，必然會用「意象」來表達。而沙盤遊戲中的「沙具」，尤其是「會說話」的沙具，則屬於這種「象徵性的語言」或「意象」。於是，在這種意義上，「讓沙具說話」則是沙盤遊戲治療本質的體現。

學員提問：那麼，怎樣才能做到「讓沙具說話」呢？

申荷永：「讓沙具說話」看似簡單，卻包含了我們沙盤遊戲治療的核心技術，也即被稱之為「積極想像（Active Imagination）」的方法。當榮格最初介紹「積極想像」的時候，如他在1916年所撰寫的「超越性功能（Transcendental Function）」,便將其作為一種面對無意識的態度。無意識具有心靈的真實性，具有生命的意義。榮格在其《金花的秘密》評論中（1929），用積極想像來表達他對於中國道家內丹的理解：「為了獲得自由的（心性）發展，他們是如何做的呢？我在這《金花的秘密》中所能看到的，便是『無為』，無為而為，順其自然，讓事物自發呈現；這正是呂祖在我們《金花的秘密》中的教誨……讓事物自發呈現的藝術，為無為的態度，『吾喪我』的狀態……成為我打開治癒之道的一把鑰匙。

我們必須能夠讓內心深處的事物自發呈現。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種尚不為人所知的藝術。」而這種尚不為人所知的東方藝術，也就是榮格對積極想像的發現。以此為基礎，我們可以去到沙盤遊戲治療的實際情景。比如，來訪者在沙盤的左下角放了一條蛇，還用沙子去埋了幾下，神色凝重，表現出一些緊張。作為沙盤遊戲治療師，你會如何去工作呢？此刻若是去解釋這蛇的象徵意義，不管是蛇的攻擊性，還是蛇的治療性，還是「伊甸園」中與蛇有關的故事，或醫神與蛇，都屬於治療師在說話。我們的工作原則，我們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團隊的沙盤遊戲治療所要求的是，作為治療師，此刻，是要去感受來訪者在選擇以及擺放這蛇的過程中的「意象」，他/她的動作、表情、或者態度……同時，和來訪者一起，「進入」沙盤，去感受這沙盤中的蛇，其背景、其大小、其蠕動、其姿勢、其「呼吸」、其「表情」……此刻，治療師與來訪者，在沙盤遊戲之自由與保護的空間中，融入其中、感同身受，「恍惚」之間（我用的是老子的恍惚），便有機會讓「沙具」來說話。或者，便能夠聽到沙具所要表達的話語；當然，要用心去聽。

學員提問：我們也希望能夠「讓沙具說話」，或者能夠「聽到沙具所要表達的話語」；為此，我們需要做哪些準備呢？

申荷永：是，我們需要有所準備。西方有一句諺語：「當學生準備好了，老師便會出現。」我也一直將其含義納入心理分析和沙盤遊戲的操作。讓「沙具說話」看似自然，亦有其內含的積極想像方法，以及「共鳴技術」和「感應心法」。同時，更是我們「核心心理學（Psychology of the Heart）」、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的專業實踐。讓「沙具說話」，或者能夠聽到沙具的表達，都是需要用心的。如莊子心齋的教誨：要用心去看，用心去聽。[1]也即我們團隊所主張的「聽之以心」的「主動傾聽（Active Listening）」。卡爾夫在介紹沙盤遊戲的操作時也曾說過，當我們面對沙具架上的很多沙具，而不知道選擇哪一個時， 就「選擇和你說話的那一個」。當然，這裡的「和你說話」也是類似的象徵性表達。

但問題的關鍵，是要「用心」，同時，理解道家的「無為」。如老子所說：「為學日益 ，為道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老子》第48章）不管是榮格還是卡爾夫，都十分喜歡中國道家哲學，尤其是老子之「無為」的智慧，並將其融入作為沙盤遊戲治療基礎的分析心理學，以及沙盤遊戲治療的臨床實踐。當然，「無為」是一種基本的態度；「無為」也是一種富有智慧的方法。於是，我所說的「讓沙具說話」，便是基於我們的核心心理學以及「核心智慧（Wisdom from the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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