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牛老爺身邊（九）：慈禧迴鑾

文|金何

馮秀才以及其他一些義和團首領被砍下腦袋的時候，慈禧已經在西安住了不少時日了。

從京城到西安慌不擇路，狼狽無比，待到西安城內，在潼關天險的庇佑下，再加上美美地吃了幾頓羊肉泡饃和油潑辣子，慈禧的狀態又漸漸恢復了。

額，這個……這個……

有好幾次，她想要下達點什麼指示，可狀態恢復了，但是短路了的腦袋卻沒恢復，所以除了在逃亡路上，下達剿滅拳匪的最高指示以外，她在西安後任何最高指示都沒下達。畢竟，京城有李鴻章坐鎮，她知道除了最後的拍板，一般性的中間環節，各種事宜，李老頭都能處理的妥妥帖帖。有這樣一個忠實的老家奴，自己能省去很多煩惱。至於說洋人，要大清每個子民賠償一兩白銀，賠就賠吧，大清地緣廣大，民豐物饒，這點錢，拿得出來。

於是，她就在西安安享生活了。

彼時的西安城內以及城外，河南逃荒來的災民不少。那是1900年的夏秋之際，洛陽的伊河和洛河兩河水同時暴漲，莊稼、房屋沖毀了不少。毫無辦法的災民，為了生計，只得再次西行逃荒。而且災民聽說了，說是慈禧老佛爺和光緒皇帝就在西安呢，去西邊一定能沐浴到天恩。很多人拖家帶口，拼了命的往西邊跑，實指望著能收到救濟。

望見西安城牆的時候，無名氏覺得渾身充滿力氣了。他繼續掙扎著前行，後面斷斷續續也還跟著不少跟他類似的人。很快就到城牆根了，可還是有人栽倒在路旁，再也起不來了。對於他們，或許一碗稀飯就能救命，可現在他們已經幾個月沒見一粒糧米了。他想快些，但是又怕浪費了僅有的一點力氣，就得不償失了。終於來到城門跟前的時候，他已經沒了一絲力氣，他原本以為現在可以自由出入，但城門前站了雙人崗，而且還會盤查進出城的行人。無名氏不知道，這是因為慈禧和光緒在城內，知府加強了安保措施，以防不測。

無名氏喘了口氣，想跟著一些行人進城去，但剛到門旁，他就被一個差兵粗暴的扯到旁邊去了。他已經渾身無力，差兵扯他毫不費力，一下子他就倒地了。

官……老……爺……行行好，我就是想進城尋點吃的。

差兵依舊驅趕著他，並不想聽他啰嗦。無名氏的希望漸漸破滅，慈禧此刻在城裡吃喝什麼，似乎無人知道。至於無名氏此後是死是活，也沒人知道，歷史畢竟不會給小人物樹碑立傳。

來年的時候，慈禧在西安住的煩了，或許更主要的是，京城裡老李頭已把條約簽訂，一切安穩下來。在西安住著畢竟不是長久，回去，還是好一點。

於是，在西安住了有一年多之後，慈禧發布了她的最高指示：回去。

上頭放個屁，下頭唱台戲。最高指示雖然只有兩個字，各地方官員卻不這麼認為。這其中，最賣力氣的，是洛陽知府文悌。

去年水災，今年又是旱災，洛陽已經夠水深火熱了。然而文悌給洛陽下的指示是，咬緊牙關、勒緊褲腰帶，也要把慈禧老佛爺過境事宜準備好。於是，又是蓋行宮，又是擴建道路，整個洛陽開始忙亂起來。沒錢，他就向京城申請撥款，但只撥款三萬兩，遠遠不夠，文悌又賣掉了不少官田。《庚子西狩叢談》里說道：次日往瞻行宮，則局勢宏麗，陳設皆備極精好。謂文守慘淡經營，已逾數月，殊不免有人勞鬼勞之感想。

1901年的10月6日，慈禧出發了。

這次回京不必從京城出來，那次狼狽，這次一定得風風光光。於是，光是跟隨的卒役就有好幾萬，一輛輛的行李車，排開了十幾里地那麼長。

出了潼關，就到了河南境內，沿途的災民多了。有些地方由於百姓死亡、逃荒甚多，根本組織不起人力修路。她或許從轎子里，看到了沿途一些逃荒的人甚至餓死的人，但她還是埋怨路不好走。為了過洛水方便，專門搭建了一座浮橋。全部是從民間各處徵集來的船，上面鋪設木板，木板上，又鋪上土，看起來跟路面沒什麼兩樣。

鋪設洛水浮橋算什麼，洛河太小，有種的，官員應該在黃河上給慈禧老佛爺鋪設一座浮橋，那才是真孝順呢！

一路走走停停，光是在洛陽整個地區就呆了九天。更要命的是，老佛爺很迷信，當初出京跑路，有什麼路就走什麼路。現在風光又顯，她可不想如此，於是每行至一個地方，必須要從南門進城。你想，從西安到河南，這是從西往東走，按說每進一城，走西門就好了。但在慈禧的要求下，從洛陽城再到開封城，每進一城，都繞路到城南，然後再進去。

如此緩緩行進，到保定的時候，還換上了專列火車。終於行至北京，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

她進宮後的第一道指示，居然是追贈珍妃貴妃位號，其後命人把她的屍骨從井裡打撈出來安葬。

京城的一月份，通常是大風黃沙，可能還有霧霾。這冷的冬天，慈禧的笑和那些死鬼們的屍體，都凍透了呢。凍得越透越好，什麼珍妃、馮秀才、三灰子、武師……拿那些死鬼們的屍體做歷史的地基，堅硬的很。

「在天牛老爺身邊」系列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