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善良而邪惡

文/擊木長歌

曙光癱瘓在大街上/ 很多地址名字和心事/ 在郵筒在夜裡避雨/ 窗戶打著哈欠/ 風掀起夜的一角——北島《白日夢》

（一）

「你聽說了嗎？隔壁家的那個二傻子，竟然把村支書家全滅啦！」

「真的嗎？聽說來了好多警察，挨家挨戶搜查呢！我們家裡今天全都下地啦，回來才聽說呢。」

「可不是嗎，平時看著那麼老實的一個人，沒想到心這麼狠！」

「那誰知道呢，人不可貌相啊，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出問題。這年頭，誰心裡不憋點事兒，我們說說發泄下就好啦，像他這種悶葫蘆，天天憋著，不憋壞才怪！」

「哎，你說，二傻子家的那個小子，跟他爹一個德行，半天蹦不出個屁來，會不會···」

「那誰知道···」

「嘿，別說啦，二傻子他爹來啦，咱們先打聽下情況！」

夏天天長，村裡人吃過晚飯，都從家裡出來，七嘴八舌地閑聊著今天發生的命案。二傻子爹剛從縣公安局回來，哭喪著臉，聽到別人搭話，理也不理，悶著頭往家裡趕。

「誒，二傻子他爹，你家二傻子那事兒是真的嗎？」

「啊，二傻子他爹，別走那麼快，你倒是跟我們說說呀！」

「呀，二傻子他爹，你別是也有什麼虧心事吧！」

村裡人等二傻子他爹走遠，便開始七嘴八舌、嘁嘁喳喳地推論起來，好像誰都變成了再世「包青天」，轉世的「狄仁傑」···

「看他走那麼快，保準是做賊心虛。」

「是啊，是啊，你看那一家子，全都一個德行，該不會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吧！聽說祖上還真有被關到縣醫院的！」

「啊，是嗎？是嗎？萬一他家犯病啦，我們豈不是要遭殃啦！」

······

（二）

「大娘，你們家的鋤頭還用嗎？我爹讓我來借你家鋤頭用用。」

「哦，二傻媳婦兒啊，我家老頭子一大早下地啦，沒有多餘的鋤頭啦。」

「你家不是有五把鋤頭呢，以往都有應急的···」

「誒，不是我說你啊，你家二傻子都那樣啦，你還有臉來借鋤頭啊，你不怕，我們害怕嘞！」

「他大娘，你怎麼說話呢，不借就不借嘛，怎麼這麼說我們家二傻子呢！」

「你個不害臊的浪蹄子，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咋的，做了那麼大的事兒，還怕人說啊！」

「你個老不死的，我家二傻子就是被叫去問話，他那麼老實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你們這樣平白污人清白，就不怕斷子絕孫的嘛！」

「你說啥呢，你個改嫁的賠錢貨」

「就說你啦，你個克夫的老寡婦」

「改嫁賠錢貨」

「克夫老寡婦」

罵著，罵著，二傻子媳婦兒已然跟對方動上了手

······

（三）

「石娃子、土疙瘩，咱們今天去那裡玩？」

「別理他，石娃子，咱們趕緊回家吧，俺娘說，他爹二傻子有病的，這病遺傳哩！」

「嗯，好，俺娘也跟俺說，小二傻子他爹有失心瘋哩，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呢！」

「啥是十惡不赦啊？」

「聽說比村子裡的趙痞子還利害呢，要是在古代，砍頭都要被萬人浸血饅頭的那種哩！」

「你們說啥呢！我爸咋的啦，就是叫縣公安局的，叫去問話啦，你們怎麼能這麼說，還當不當我是朋友啦！」

「我們沒有你這種爸爸是殺人犯的朋友！」

「就是，沒有你這種朋友！」

「你····你們有種再說一遍！」

「殺人犯的兒子」

說著，小二傻子已經跟孩子們滾在了一起

······

（四）

「兒媳婦兒，你這是怎麼啦，鋤頭借到了嗎？」

「啊，小孫子，你這是怎麼啦，跟人打架啦？」

「爹（爺爺），咱家二傻子到底怎麼啦？他真的殺人了嗎？怎麼這麼多人都他殺人啦呢？」

「哎，我也不知道啊，我去的時候，看見警察把二傻子帶走啦。我追到警察局，警察直接不讓我進去，說是重大案件，正在審理，怕是，怕是···」說完，二傻子爹捂著臉哭了起來。

「爹，別哭啦，今晚咱們吃魚，我去買條河豚回來！」兒媳婦見這光景，輕聲多二傻子爹說道。

抹了把眼淚，二傻子爹看了看決絕的兒媳婦兒，狠下心來說道：「去吧，要大點的，別委屈了咱們小二傻子！」說完，眼裡透著悲傷地看了看小二傻子。

······

（五）

「喂，你看，你看，那個是不是二傻子！」

「啊，啊，還真是啊，怎麼二傻子不是讓人抓去了嗎？怎麼這就回來啦！還騎車個新鳳凰自行車！」

「呦，你看，他車上是不是還帶著肉呢？」

「哎呀，可不是嘛，看來我們都冤枉他啦啊！」

村裡人見二傻子安然無恙地回來，又開始七嘴八舌地湊在一起「閑聊」了起來。

「二傻子，你怎麼回來了？沒事了嗎？」

「嗯，本來就沒我什麼事兒，我是舉報有功，這不，縣公安局賞了好多錢呢！」

「呀，二傻子，我早就看你有出息啦，沒想到你還真是當事大英雄哩！」

「是吧，我早就說人不可貌相啦，二傻子一直都是有腦子的人呢！」

「不說啦，大爺大媽，我先回家看看，俺爹跟俺媳婦看我被抓緊入，估計該著急啦！」說完，二傻子哼著歌，往家裡趕去

······

（六）

「大家趕緊逃啊，趕緊逃啊，二傻子把堤壩給撅了個窟窿，再不逃就來不及啦！」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二傻子好好的，怎麼去撅了堤壩啦！」

「還不是因為你們閑話啊，二傻子他爹，他媳婦，連同他那個一根筋的孩子，吃了河豚自殺啦！二傻子撅了堤壩，要給他全家報仇呢！」

「我早就說二傻子不是好人啦，你看吧，被我說中啦吧！」

「還說什麼啊，趕緊逃吧！」

（縣公安局）

「頭兒，你說這人怎麼會這樣？他明明是個好人，頂著被殺的危險，來給我們報信，怎麼就能撅了堤壩，害一村的人呢？」

「徒弟啊，你不懂，人啊，都是被逼得啊，沒被逼到一定程度，誰願意走上絕路呢！算啦，算啦，就隨他去吧！」

人之所以邪惡，是因為曾經善良。人，因善良而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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