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還不認識這些古代著名才女？

漢家婕妤唐昭容，工詩能賦千載同——（唐）呂溫《上官昭容書樓歌》

什麼？你不知道「漢家婕妤」，不知道「唐昭容」是誰？

班婕妤

漢成帝劉驁妃子，以辭賦見長。她也是班固、班超和班昭的祖姑。她的作品很多，但大部分已佚失。現存作品僅三篇，即《自傷賦》、《搗素賦》和一首五言詩《怨歌行》（亦稱《團扇歌》）。

怨歌行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這首詩傳說是她被漢成帝冷落之後寫的，而且後人偽作的可能性較大（西漢時期沒有這麼成熟的五言詩）。班婕妤也是受過劉驁寵愛的，還留下了個「班姬辭輦」的美好傳說。那時候，劉驁曾邀請班婕妤同坐輦車出行，卻被班婕妤拒絕了，她說：「古代的聖賢之君都是與名臣同輦而行的，只有夏、商、周三代的末主夏桀、商紂、周幽王，才與嬖倖的妃子同輦。」劉驁認為她十分遵守女德，這件事傳到了太后王政君耳朵里，對班婕妤大加讚賞：「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樊姬是春秋時代楚庄公的夫人，以賢惠著稱。

萬萬沒想到，王政君的喜愛，有朝一日會成為班婕妤的保護傘。自從趙飛燕、趙合德受了寵，班婕妤就被冷落了，為了避免被趙飛燕姐妹陷害，班婕妤主動提出去太后宮中伺候太后，得到批准，於是，在太后宮中度過了終身守活寡但保住了小命的餘生。

不過，趙飛燕其實也只是替劉驁背鍋的，不然一個女人哪有那麼大本事害死全宮所有妃嬪的子嗣？所謂「燕啄王孫」（駱賓王《討武曌檄》），不過是替這個沒有生育能力的皇帝背鍋罷了。如今看來，所謂「班姬辭輦」的美談，隱約也是宣揚男尊女卑的封建糟粕。帶女人同車就是昏庸？

紈扇如團月。

出自機中素。

畫作秦王女。

乘鸞向煙霧。

——江淹《班婕妤詠扇》

上官婉兒

上官儀得罪武則天被殺，那時，上官婉兒尚在襁褓中，與母親鄭氏一同被沒入掖庭。詳見前文《上官儀》。

14年後，上官婉兒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武則天見到她的第一天，令她寫「命題作文」，她一氣呵成，辭藻華麗，引得武則天大悅，當即下令免除了她的奴婢身份，並讓她掌管宮中詔命。

上官婉兒是個八面玲瓏的牆頭草。她與武則天的男寵張昌宗有私情，神龍政變後，她又嫁給唐中宗李顯，做了「上官昭容」，與此同時還與武三思、崔湜等人私通。公元710年，李隆基發動政變，上官婉兒同韋後一黨一同被誅殺。

她服侍了武則天三十餘年，集多重身份於一身，周旋於政治鬥爭中心，遊刃有餘，可謂奇女子。她還曾站在彩樓之上評眾臣之詩，扔下一百多張詩文，把沈佺期的也毫不留情地扔了下來，可謂出盡了風頭。她是中國歷史上鳳毛麟角的「巾幗宰相」，就算最後是被殺了，也沒有白來人世這一遭啊。

花蕊夫人

蘇軾《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綉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劉濤扮演的花蕊夫人）

這首詞還有一個序，序中表示，這首詞是根據古人的殘章斷句，增字、補韻而成。毛澤東研究詩詞的時候也表示，這首詞是根據後蜀主孟昶的《玉樓春·夜起避暑摩訶池上作》改編而成。原文就不放了，不重要。

《玉樓春》是描寫孟昶愛妃「花蕊夫人」的。花蕊夫人就是孟昶的費貴妃，她生來帶有體香，性喜木蘭，幼時就能吟詩成文，後來被孟昶賜號「花蕊夫人」。

有一天，北宋的軍隊兵臨城下，後蜀主孟昶只得投降。趙匡胤一眼就看中了國色天香的花蕊夫人，納她入宮，命她賦詩。她悲憤之下，吟出一首《述國亡詩》

君王城上豎降旗

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

更無一個是男兒。

蜀軍十四萬之眾，竟被攻入蜀地的六萬宋軍打得繳械投降，連花蕊夫人一個女人都為之羞愧。此詩一出，趙匡胤不僅不討厭，反而更加喜歡花蕊夫人了，從此，她就做了趙匡胤的貴妃。後來的後來，她又被宋太宗趙光義睡了。

貴圈太亂。

蘇軾《洞仙歌》與孟昶《玉樓春》兩首詞確實相近，因蘇軾是宋代人，人們普遍認為是蘇軾《洞仙歌》是改編了孟昶詞所作。但又有人認為，《玉樓春》並非孟昶所作，而是南宋人改編了《洞仙歌》，才寫成《玉樓春》。至於孰是孰非，孰真孰假，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卓文君

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卓文君，西漢才女，為蜀郡臨邛的冶鐵鉅賈卓王孫之女，姿色嬌美，精通音律，善彈琴，有文名。

那時候，司馬相如家境貧寒，還是個無業游民。但是因為與臨邛縣令相處得很好，在一起卓王孫家的宴會上，徹底改寫了人生。

那次在司馬相如與臨邛縣令一同赴宴，一曲《鳳求凰》信手拈來，被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一眼相中了。卓文君哪裡見過這樣風流倜儻多才多藝的帥哥，當時就芳心暗許，從門縫裡偷偷看著他，又唯恐配不上他。《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云：「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

後來，兩人私奔，來到司馬相如老家，卓文君才發現，司馬相如原來是個家徒四壁的窮小子。卓王孫氣得不行，發誓一個子兒也不給女兒。

但是小兩口長此以往無法維持生計，卓文君便決定再回到卓王孫眼皮底下，「當壚賣酒」，賣掉自己的車馬，在鬧市街頭擺了個小攤頭賣酒。這下以來，卓王孫臉上掛不住了，朋友一個個都來勸他，他只好給了女兒一大筆錢，讓小兩口別再出來丟他的臉了。

後來，司馬相如因為《子虛賦》（後被改為《天子遊獵賦》）得到漢武帝賞識，翻身農奴把歌唱了。不過男人有錢就變壞，司馬相如果然還是變心了，這才有了卓文君的《白頭吟》。

雖然故事是真的，但這《白頭吟》後人偽作的可能性較大。原因也是因為西漢時期沒有這麼成熟的五言詩。

蔡琰

悲憤詩

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

據說某遊戲里有「蔡文姬」，但其實文姬只是蔡琰（yǎn）的字，古人一般尊稱他人為姓加字。《三字經》亦有「蔡文姬，能辨琴；謝道韞，能詠吟」句。

蔡琰是東漢書法家蔡邕之女。蔡邕就是高明《琵琶記》里那個「蔡伯喈」，但《琵琶記》純屬虛構，那裡面的蔡伯喈劇情太狗血了，切莫混為一談。

蔡琰出身書香門第，文采斐然，且精通音律。那時，董卓、李傕等作亂關中，匈奴趁機劫掠，蔡琰被匈奴左賢王擄走，在北方生活了有十二年之久，並生下兩個孩子。這就是《悲憤詩》的背景。後來，蔡邕昔日的朋友曹操把蔡琰從匈奴那裡贖了回來。

蔡琰不得不離開北方，《悲憤詩》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詳見前文《兩漢及建安詩歌》。

李清照

永遇樂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李清照，號易安居士，濟南人。婉約詞派代表。清王士禎云：

「張南湖詞派有二：一曰婉約，一曰豪放。仆謂婉約以易安為宗；豪放唯幼安稱首。」

李清照父李格非，一代文人，曾任禮部員外郎。李清照從小就在書香門第中打下了文學基礎，就跟蔡琰一樣。

因為元佑黨爭，李格非被親家公整了，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受到了些打擊。所以單純以宋室南渡劃分李清照前期詞風與後期詞風是不準確的。李清照詞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協律，崇尚典雅，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蘇軾的「以詩為詞」。

唐婉

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琬又名唐婉。她的祖父是北宋末年鴻儒少卿唐翊。陸家曾以一隻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家訂親。不過婚後唐婉不受陸母待見，將二人拆散。數年之後，他們又在沈園偶遇。當時，唐琬的現任丈夫趙士程也在場。唐婉徵得同意之後，給陸遊送去了酒菜，陸遊即在沈園題壁，寫下那首《釵頭鳳》。唐婉時候也跟著和了一首。

這段典故人盡皆知，也有不少人知道，唐婉的那首《釵頭鳳》是後人偽作。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陸遊《釵頭鳳》也不是為了唐婉而寫。《唐宋詞通論》附錄里也舉了一串例子，有興趣的可以看一看，不過書里寫得太詳細了，一般人不一定看得下去，其實只要想想，哪有人會當著前妻現夫的面在牆上題詩的呢？題的還是「紅酥手」這麼艷情的詩，讓人不免想起網路上流行的那個「寫給前女友現男友的一封信」。

剎車。

薛濤

謁巫山廟

朝朝夜夜陽台下，

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

春來空斗畫眉長。

薛濤是個歌妓，看起來好像是「黑成分」，不應該被列入「才女」之列。但她並非一出身就是歌妓。那時候，薛濤父親得罪了權貴，被舉家貶謫蜀中，很快就病逝了。薛濤死了父親，家道中落，只好憑藉美色與歌喉，吃起了青春飯，成了一名歌妓。

也正是歌妓的身份成就了薛濤，因為歌妓身份，才使她能打入上流人士的圈子，與各種大文豪交流、吟詩作對。

前文《千古基友情：元白》說過，元稹在甩了崔鶯鶯之後不久就跟薛濤好上了，兩個人曾經相戀過一段時間。薛濤20歲就脫離了樂籍，之後終身未嫁。

後人將薛濤與魚玄機、李冶、劉采春並稱唐代四大女詩人，與卓文君、花蕊夫人、黃娥並稱蜀中四大才女。薛濤詩作大多不存，流傳至今詩作有90餘首，收於《錦江集》。

朱淑真

浣溪沙（清明）

春巷夭桃吐絳英。春衣初試薄羅輕。風和煙暖燕巢成。

小院湘簾閑不卷，曲房朱戶悶長扃。惱人光景又清明。

朱淑真，錢塘（杭州）人，號幽棲居士，南宋著名女詞人，是唐宋以來留存作品最豐盛的女作家之一。詞清婉纏綿，幽怨感傷，時常被人拿來與李清照相提並論。詳見前文《你真的讀懂了李清照嗎》。

李清照經歷過元佑黨爭、宋室南渡，家庭出身也與朱淑真不同，所以兩個人的詞風差異還是很大的。兩人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婚姻都不幸福。朱淑真不滿足與丈夫才學不能相稱，心靈無法溝通。婚後不久，她便因失望而發出了這樣的抱怨：

「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依。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以休生連理枝？」

秋瑾

「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社會，這些女子的詩作能夠流傳，大都也是經過了統治者篩選的。篩選後，以「抓典型」的方式單獨拎出來一兩個載入史冊，就像某些種族歧視的國家也會捧出個別黑人偶像一樣。

相比之下，晚清的秋瑾則是真正的女性楷模。

滿江紅·小住京華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為籬下，黃花開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苦將儂，強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衫濕！

上闕譯：

小住京城，轉眼就又是一年中秋佳節。籬笆下菊花開遍，秋日碧空如洗。我終於如漢破楚，突破了牢籠，思量起在浙江生活八年的的滋味。他們費盡心機，想讓我做一個「淑女」，我不屑。

下闕，「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就用不著翻譯了，「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是全詩最能體現她境界的一句話了——「我的一顆心，總是為別人而熱血沸騰」。這樣的境界，這樣的胸懷，別說古代女子詩句中見不到，古代男人之中也是鳳毛麟角。「俗子胸襟誰識我」句，與「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異曲同工。

對酒

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

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末兩句的「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是勸誡人們要愛惜自己的生命，到了關鍵時刻才拋頭顱、灑熱血，讓自己的血流得值得。這裡也化用了「萇弘化碧」的典故，前文《不懂典故》有詳細說明。

秋瑾是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先驅，詩詞中，不僅時常出現這樣的思想，更是將愛國思想貫穿其中，有別於其他封建女子「執紅牙板」式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