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臨城(六)
我在黎明到來前醒來,窗外隱隱透著深藍色的光,預示萬物即將蘇醒,屋內依然黑暗無邊。
一陣又一陣劇烈的頭痛讓我無法思考,我不經開始呻吟起來。雷諾過來開燈查看了一下,給我打了一針,又把燈關了,關門離開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黑暗的荒原之中。
我的思維逐步冷靜了下來,過去的記憶伴隨著疼痛猶如潮水把我淹沒。其實吸毒和人在被毆打的感覺都差不多,當下是感受不到多大的痛,甚至有一種莫名的快感,整個人都在緊張和興奮之中。只有在結束後,當你平靜下來的時候,疼痛才無孔不入的出現在身體的每一個寸皮膚,每一絲肌肉和每一塊骨頭中,連本能的呼吸都讓人想死。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我的思想徒勞的運動著,不知道老馬在哪裡,我甚至有點想念費連南,人在死之前是不是會懷念起生命中的每一個人,不分好壞的統統回憶起來呢。此時此刻一切的一切都離我而去,我彷彿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赤條條無依無靠。我懷念過去,懷念與此刻一樣狹小的黯淡的屋子,我似乎已經習慣了那樣是生活,至少有我的小哥哥陪伴著我,至少身邊還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情;我懷念和老馬赤裸擁抱在一起的時候,靈肉相交,無需思考人生和感知外界,兩人糾纏在一起,彷彿懸浮在真空之中,身外無物,心外無我,而此時此刻的黑暗如此陌生,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冷漠的。黑暗中我彷彿感覺自己快要脫離肉身,飛向天空一樣,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心中一半是惆悵一半的放鬆。可是身體的疼痛又把我拉回現實之中,一切都那麼困難,什麼都不會
黑暗中,淚水無聲的流淌下來,一半是因為這刻骨的疼痛,一半則為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以及自己的命運的悲傷,最終因為我因為疲倦和傷心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近正午。
雷諾正在病房外接待病人。他中等身材,因為發福原來的國字臉已經轉圓,使得他看起來和藹可親,神情像一個生意人多過一個醫生。這個黑診所坐落在老城區一片棚戶區的核心部位,幾條小路向四周蜿蜒延伸出去,彷彿一張巨大的蛛網,依靠著周邊居民的貧窮與無知,生存下來,從未飽食也就格外落魄蕭條。
馬軍生去了寧德省,他留了一筆錢給雷諾,交代雷諾,如果我能活過來,就把錢給我,讓我不要等他,如果他能成功,會想辦法找到我的。看著面前一皮箱紅彤彤的人民幣,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雷諾說:「要不先在這安定幾天吧,等你想明白了,再做決定。」我無處可去,也不知聯繫誰,只好聽他安排。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逐日康復了起來。10月的天氣炎熱的讓人無處可藏,除了日益減少的毒癮發作,我已經基本恢復成一個健康的人。
「你看我這有時還挺忙的,要不你就先在我這住下來吧,病人多的時候幫我搭把手,工資不會少你的。」雷諾和我商量,還是那樣和氣,如同一個發了小財的中年掌柜。
「我要做什麼嗎,我怕我做不好,會不會影響你?」
「沒事,做一些日常的護理和衛生方面的工作就好了,我會帶著你的,不會太累的,放心吧。」雷諾拍拍我的肩膀鼓勵我,於是我就從穿著藍色條紋的病人變成了戴著白帽子,穿白衣服,戴口罩的護士。
這是一座兩層小樓,上下各四間,樓下四間分別是門診和手術室,樓上四間則是藥房和居住的地方。地方不大,卻被雷諾收拾的井井有條。在這裡他是全科醫生,頭疼感冒、接骨縫傷、花柳性病,樣樣都行。貧困的人對治療的要求出奇的低,他們並不在乎也不想知道病因是什麼,來了只說哪裡痛哪裡癢,只要來的快就好,至於將來怎麼樣,沒有人在乎。吸毒的癮君子、年老色衰的站街女和一無所有卻拚命讀書的孩子混雜在這個方圓不過3公里的棚戶區內,互不相干友好的活著,只是一牆之隔,卻從未交集。
平日里來看病的人並不多,大多是些頭疼腦熱的小問題。病人對雷諾特別尊重,稱他為雷大夫,順帶也稱我為大夫。雷諾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每日清晨帶我去買菜,之後便是打掃衛生,所有房間消毒,病人的床單被褥衣服繃帶的清洗晾曬,雖然有一台洗衣機,但是也終日不得空閑。而經歷了那麼多奔波勞碌空虛提心弔膽私立死別之後的我卻對著充實而單純的生活非常滿意,終日的忙碌讓我忘記了自己的過去,雖然身居窮街陋巷,每日接觸的大多是活在溫飽線的普通人,卻讓我感到異常的熟悉、充實、真誠和舒適,我天生就是他們之間的一份子,我們彼此之間具有天然的好感。對於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化,所有人都並不敏感,時間在這裡彷彿停滯了下來,大家關心的只不過是今日的晚飯和明晨的天氣,至於美國總統是白人還是黑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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