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英懷舊篇：尊前無悔四十春，夢裡仍有讀書聲

無論飯局上、工作中、旅行時，還是其他場合，只要扯上同學關係，似乎成了友好的代名詞。每個人都有虛榮心，尤喜以功成名就的同學為榮。若是出了名揚四海的大人物，必是值得熱捧和帶來快樂的明星大腕，或是可供顯擺及可資炫耀的一方諸侯。

解放軍藝術學院的將軍導演，為了配合我即將投拍的英模電影，特意請英雄故鄉的領導，參加北京市公安局舉辦的大型慶功文藝晚會編導座談會。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高興而來、滿意而歸的司法界朋友們，都各自開車回家。我也獨自滴滴打車，從天壇飯店返回西紅門林語墅。誰知車載無線電台里，正在播放四十年同學聚會的盛況，一下子把我的思緒，拉回到18年前，有點穿越時空的感覺。

那年，38歲的我，之所以離開上饒北漂，除了胸中涌動著一股孤膽英雄的氣概，還裝滿獨闖北京創業的悲壯情懷。兩位小學和初中的同班同學，在北京飯店和北京城建集團，經營茶葉與銷售瓷磚。事業上風生水起，生活上瀟洒快樂，成為家鄉政商界眾星捧月的成功人士。好像從紐約或洛杉磯回國的僑領一樣，倍受地方領導的青睞。令人好生羨慕和敬佩！我想搭順風車，借光發展。俗話說的有道理，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

於是，先試水深，再考慮撒網捕魚。到了北京，立即被神秘與深奧的帝王文化強烈吸引。屬於一見鍾情、痴心喜愛、瘋狂迷戀上這座古老文明的歷史名城。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座城市，能跟北京媲美。很簡單的道理，最優秀的民族，唯我獨尊的統治者，選擇君臨天下的帝都，焉能不是世間最好的風水寶地！在祖國心臟工作和生活，感受到居高臨下的磅礴氣勢；站在天安門廣場，能夠體驗到首都的雄偉與莊嚴；第一時間聆聽英明領袖的嘹亮聲音，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而努力奮鬥。

我的學生年代，是在江西省上饒縣五府山五七中學度過的。尤其中學的美好時光，一切虛構的幻覺和真實的諷刺，都在夢想與現實之間徘徊不定，期待與失望向迷茫少年揮手。由此追塑到小學期間，別人在盡情玩耍，我己開始如饑似渴閱讀繁體字《三國演義》和《紅樓夢》。讀中學後，世界名著啃了幾十部，尤以法國巴爾扎克《人間喜劇》和俄羅斯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等小說為摯愛。

進入情竇初開的年齡，不由自主暗戀班上扎長辮的漂亮女孩。回想那段青蔥歲月，撓心迷魂的時光，神奇而美妙！那時滿腦子幻想，皆因心中有詩和遠方，還有朦朧的不成熟愛情。宛如墜入童話世界中，好像歡蹦亂跳的小精靈，恰似夢遊一樣虛無飄渺，亦真亦幻和忽隱忽現。

那份純潔的感情，絕對是天真浪漫的萌萌噠！沒有絲毫骯髒的成分。這種甜蜜的相思，令人神往和陶醉，彷彿游弋在奇幻的夢境中。誰都渴望，遇上一段忠貞不渝的愛情，能夠一生一世和心愛的姑娘，日夜守在一起，風雨同舟，相親相愛，直到永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最後化灰化煙，被一陣清風，吹得乾乾淨淨。

記憶閘門一旦打開，埋藏在心靈深處的往事，象一瀉千里的洪水猛獸。誰也無力阻擋亦正亦邪的心魔，衝破塵封已久的防線。下山餓虎會吃人，窮凶極惡的豺狼同樣也毀滅一切。有良知的靈魂，用理智和定力來控制天生的獸性與殺戮，讓意志和想像力治癒精神上的孤獨與傷痛，使懦弱和恥辱在憤怒中被擺脫與驅散，拿勇氣和犧牲來維護人類的尊嚴與榮譽，從而保住人性中高貴的血性與品質。

栩栩如生的伊人，仍然羞澀的在水一方。生動鮮活的一幕一幕，總在眼前顯現。寂寞的回憶，始終伴隨著熱鬧收場；快樂的開端，怎麼也免不了清涼結局。我禁不住熱淚流淌，恨時光消逝太快。一轉身的功夫，莽撞少年變成為知天命的半百老人。

不要以為至死難忘的思念，會過期失效，那可不盡然。曾把傷心往事包裹起來，永遠不去觸碰，以為會慢慢的淡忘。堅強的理智，能夠戰勝溫柔的情感。假如昂首挺胸朝前走，不再沉醉於過去的懷念，早已被沿途美麗的風景，分散注意力，漸漸撫平了丟失金銀珠寶的傷心與痛苦。

無情的時間啊！毫不猶豫洗凈幼稚狂妄的斑點與污垢。創新和探索未知事物的好奇心與意志力，足以壓制曾經的魯莽與急燥。為了生存，忙忙碌碌搞得晝夜不分，不再惦記風花雪月，更無暇去尋覓情深意長。

動員我來北京打拚的小學和初中兩位同班同學，初期給予了熱心幫助和無私支持。如今他倆榮歸故里，謀求更好的發展。也許是老天眷顧我勤勉努力，不僅賞賜一個個優質項目，還恩准貴人助我度過一個個難關。無論是風水輪流轉，還是老貓碰上小耗子。總之，這是承襲祖蔭或前生積攢的福份，是時候善有善報了。

某天，聽鄉友說起我初中同班同學，河北險司法人代表，轉任北京險司掌門人。這可讓我欣喜萬分，終於在京城又能找到深度交流和傾訴的對象。可不是嗎！連續兩年，在天安門廣場西側、聞名遐邇的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辦了世界頂級音樂會和國粹京劇名家名段大型酬賓活動。我均榮幸應邀參加，攜帶家人、恭請朋友、坐在中區前排，享受貴賓禮遇。

同在北京工作和生活，卻有半年多沒見面。那天，莫名產生一個念頭，拿起手機給彬君打電話。在京呆久了，能接觸到方方面面的神仙，上至黨和國家領導人，下至京城爺們。因此不懼官僚主義、也不嫉富甲一方。所以用土話直呼小名，希望儘快見面聊聊家長理短，以慰思念之情。

總部屹立在足以令人欣然起敬的西二環金融街。無論是誰，只要看見那棟摩天大樓，自然會對管理者，頓生敬意。且不言彬君所服務的機構在業內數一數二，單憑手握幾百億資金的使用權，還有在深圳、寧夏、重慶、上海、河北等省市擔任一把手的輝煌經歷和驕人業績，儼然可令眾多追隨者和仰慕者倍加崇敬。

當年，風度翩翩、舉止優雅的彬君，送我一本《傑克·韋爾奇》自傳小說。這位美國通用電氣董事長，應是彬君心中的偶像。十幾年前，他剛從寧夏調任重慶險司當擔一把手，我和另一個同學興佬，從北京飛往渝城。見面不久，躊躇滿志的彬君就懷著崇敬的語調，高談闊論韋爾奇的成功。主政20年，讓GE資本增長30多倍，從排名第十位上升到全球第一。

我欽佩旭日東升的彬君，堅信他只要下定決心，遲早成為中國的傑克-韋爾奇。這不是拍馬屁，以彬君的聰明睿智和鋼強意志，奮發努力，完全能夠創造奇蹟，美夢成真。然而國情和制度不盡相同，偉大的夢想，往往不容易實現。不過，擁有今天的輝煌，已屬鳳毛麟角、雄鷹展翅。滄海橫流顯砥柱，萬山磅礴看主峰。迄今為止，毫無懸念的是，目前仍是五府山中學最優秀的代表人物之一。

2017年10月21日晚，西城區阜成門內大街【和芳苑】，一座古色古香的經典四合院。院內亭台樓閣、雕樑畫棟、幽靜清雅、圍榭譜曲、聽琴品茗、博弈揮毫；其間山石嶙峋、幽泉潺潺、鳥語花香、格調獨特；配以海黃、小葉紫檀等頂級硬木傢具。包間豪華含有文化意韻，大氣又孕育精緻，款款飾物都有歷史典故，整個布局突顯尊貴的皇家格調。

廣東朋友專程來北京，請紀委工作的親戚餐敘，就喜歡在這裡一反常態，煽動血濃於水的亢奮情緒，非要鬧得顛三倒四，斯文盡失不可。我常開玩笑說，朋友之間感請鐵，不怕喝的胃出血。駐京辦主任恭送赴美考察的市委書記，也是在此餞行。我心想，如果感情真，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幹部該提升。南昌人的媳婦是這樣勸酒的：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反正是別人的老公，喝死脫卵。

原本兩家人相聚述舊，不巧因我夫人回上饒處理急事，女兒身體不適、還要照看兩個可愛的美國萌娃。雖無結草銜環的伴侶作陪，卻有情同父子的姑爺相扶，爺倆同去會見享譽險界的精英，述說過去和現在的人情世故。本來誰主張誰舉證，我提倡我請客，可怎麼也不好意思，傻到跟手握幾百億的大佬去爭搶買單權。

人生在世，最怕開頭順利，最終卻無好的結局。回憶往事，誇張放大的輕描淡寫，有緣人視之一笑而過。經過幾十年沉澱，依然清楚記住的事情，猶如大浪淘沙、好似風吹雨打，就像刻在瓷瓶上，永不褪色的唐詩宋詞。長期積累下來的善舉終是好事，長久窖藏起來的陳釀必是好酒，長遠傳承於世的文字定是好詩詞。

記錄人生的鏡頭，切換到四十年前的某個盛夏酷暑天。國營上饒地區五府山墾殖場（正縣級）五七中學，為擴建校舍，無奈資金短缺，唯有勤工儉學，才能實現目標，畢竟殃及池魚而累及師生。學校要求學生自帶勞動工具，到甘溪河灘撿大石頭，作建築材料。學生變成勞動力、汗流浹背挑運石頭幾里路。蒙老師關照，鑒於特殊情況讓我代記挑石擔數。輪到我當值，總會悄悄給彬君多記。

四十年後，彬君念念不忘此事，令我又喜又悲，忍酸不住。當時不少同學心裡不服，認為我利用父親(總場黨委副書記兼政治部主任)的影響，享受特權。其實，我當年得了肺結核，身體虛弱，不能從事強體力勞動。但是，好勝心強、不甘落後，生怕被人嘲笑。我把病假條撕掉，脆弱的母親心疼流淚，央求老師暗中幫忙。如今自圓其說，無非證明少年的我，思想品質和道德情操蠻高尚的！

那個年代作興農業學大寨，全場開展開荒造田運動。學校也分到了造田任務，到總場所在地，橫山頭河灘上開荒造田。熱火朝天的勞動結束後，我把情投意合的彬君等少數同學，請到總場幹部宿舍的家裡做客。困難時期沒有大魚大肉，只是多加幾道蔬菜。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少年的純潔情懷總是難以登上大雅之堂。

有一年秋天，全班男生到高洲南山摘茶籽，晒乾後用土法榨成茶油，補貼學生伙食。夕陽西下，疲憊不堪的初中生，肩挑背扛著越來越重的茶籽，來到高洲彬君家裡歇腳。和善的彬媽媽準備了油炸粿、咸條、花生等點心，讓同學們美美的補充能量。

成天勞動幹活，我對讀書己無興趣，高中讀了一年便堅持不再上學。肄業之後，我先到五府山坂心分場茶坪知青隊下放，跟上海知青朝夕相處，不久到車隊學開車。有次單獨前往塘里拉木料，文采斐然的彬爸爸（分場書記）讓我當信使，傳送著名作家秦官才的小說手稿。彬爸爸跟我父親是好朋友，我父親過世後，彬爸爸特從深圳寄來的長篇悼念書。憶崢嶸歲月，著墨甚多；情真意切，催人淚下。

針砭時弊的故事似懂非懂，然而行雲流水的美文，卻令我嘆為觀止。據說那篇小說在《人民文學》發表，引起轟動。怎麼也不敢相信，大山深處，竟有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作家。當年人們對文學詩歌的崇拜，對文化人的尊敬，較之今人對金錢的無止境追求，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暗下決心，將來也要當作家。至今，不改初衷，仍以文學愛好者自居。

我喜歡杜甫的《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老去詩篇渾漫與，春來花鳥莫深愁。新添水檻供垂釣，故著浮槎替入舟。焉得思如陶謝手，令渠述作與同游。」我特別欣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絕句，自己雖無驚天地泣鬼神的才智，卻十分欽佩詩人的智慧，彷彿找到人生的希望之光！

將積累的人生經歷與感悟，一沽腦兒竹筒倒豆子，和著彬君從法國波爾多弄來的名貴葡萄酒，把盞言歡，縱橫捭闔、天上人間、無主題不設限、想說啥就說啥。這把年紀了，是時候考慮歸宿啦！光明磊落，無須隱瞞，托祖上之福，沾晚輩之光，如今己在西雅圖、北京、上海、上饒、揚州等地，均有置業，預留棲息之處。落葉歸根，終老竟不知在何方？崇尚隨風飄逝，乃佛菩薩助我臻於化境，然行善修德，永無止境。

40多年風雨兼程，走過了不平凡的人生之路，雖然往事不願回顧，但此生永遠不會忘記，畢竟同窗共讀的難忘歲月，發生過許多奇聞趣事。受到過多少人生坎坷的磨練？克服過多少前進道路上的艱難險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曾有苦無處訴，也有淚深夜流。終歸熬到，黃沙吹盡始見金，有幸在祖國首都，落地生根。

當前正是歷史轉折的節骨眼上，處於新時代揚帆啟航的重要關頭，走上新征程的號角已吹響，整個民族敲鑼打鼓迎盛世，在舉國大喜的幸福時刻，兩個從大山深處走出來的草根，三生有幸聚在首善之都，雙手緊握、惺惺相惜，多麼賦有詩情畫意啊！

彼此在不同的崗位上，分別為中國保險事業和中國法治電影，努力做出貢獻！我們屬於自力更生，同時運氣還不錯，那是修心積德的結果。每個人的命運不同，所以享受的福份大小也不同。我與彬君之間，沒有任何個人利益交換，乾淨的只有高貴純潔的情感交流。唯獨這一點，確實了不起，還跟40多年前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