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

05-06

從兩年前的某個春日開始，我不停地流鼻涕，邊流邊打噴嚏，涕泗橫流，流盡了許多年的眼淚，流破了曾經引以為傲的味蕾。驚恐地去嘗試每一味香料，卻再也吃不出無鹽肉的鮮甜；顫抖地在絲芙蘭香水櫃從頭聞到尾，想記住曾經心動的那個氣息，留下的卻只有失望。時間也漸次紊亂，聞不見陽光的朝氣，聞不見夜的清冷，甚至無法去躲避霉霾，只覺得這世界有無數只手在撕扯著自己，卻又說不清楚他們來自何方。

大概這就是中年的氣息吧，儘管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確實不如當初那般年輕，不再是靠著天賦就可以肆意妄為的年紀了。午睡夢一場，夢裡有夢，夢見無比驚艷的劇本，卻又在夢裡忘掉，一切，終究是回不去了。少年的夢，鮮衣怒馬，老去的夢，夢裡的少年，怒馬鮮衣。這麼一想，忘卻在夢裡，也未必是壞事情。那個一眼一味知情知意的自己已經回不來了，但至少，還能看得見姑娘繾綣的笑容，摸得著柔軟的身肢，總也還不算太壞。

也許還是不那麼願意接受這樣的自己，活得矛盾又抽象，可是人活得真實又有什麼意義呢？前些日子參加朋友的婚禮，聽一個老學長說起人生的意義，覺得頗有意思。人活著，一方面是作為一個個體，一方面是作為人類群體中的一份子。作為個體的生存大抵是種本能，作為群體一份子的生存包含著為人類文明奉獻的責任。要麼創造文明，要麼傳承文明，剩下的，都是人生的浮色。總有一種奇怪的幻想，想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文明的祭壇，焚盡自己，在苟年裡續一把薪火。責任不是失去勇氣的理由，很多事情，避無可避。

前半生的我靠才華活著，沾染一身惡習，往後的日子裡，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許還能挽救下這崩塌的軀殼吧。新的一年裡，只對自己提這一個要求，知行合一。

七分飯飽，三分酒醉，這人生還算有些色彩，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