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過去到現在，賞畫里的千「雪」百態

大多數悠遠文明的創世神話都認為，冬天來到世界是為了懲罰人類，或者作為一種災難而存在的。

在希臘神話里，象徵著寒冷冬天的北風之神玻瑞阿斯（Boreas）所吐出的空氣可以讓周圍驟然變到極冷，他火爆的脾氣更是讓人望而生畏。而在北歐神話中，延續三年的冰凍預示著世界末日的來臨。

因為這樣，也因為風景總是從屬於神話或聖經故事的題材，所以遠古、中世紀時期，雪景出現在繪畫中的情況非常少見，直到十四世紀左右，我們看到的這一幅也許就是最早的描繪冬日雪景的畫了。

這幅畫出自專為法國國王查理五世的弟弟貝里公爵設計的裝飾風手抄本，被稱為《貝里公爵的最美時禱書》，其中最特別的就是按照一年12個月繪製的12幅月曆畫。這一幅就是描繪二月的情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人們圍坐在火爐邊取暖、遠處有人在砍柴、趕路，畫面以一種質樸素淡、充滿抒情的基調記錄下十四世紀法國鄉村的冬日景象。

接下來，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思想」改變了人對自然的態度，改變了藝術的形式。藝術家們以一種全新的視角來看待的現實生活，也漸漸出現了較多的雪景繪畫。其中老勃魯蓋爾的這幅《雪中獵人》也許是在歐洲藝術中最著名的雪景繪畫了。

對風景畫情有獨鐘的老勃魯蓋爾曾畫了一組十二幅描繪一年中不同月份的連作，但是只有五幅保存了下來，這幅就是其中描繪一月的情景。

一個冬日黃昏里，三位獵人正在厚厚的積雪中走下山坡，後面跟隨著一群獵狗，在他們略顯疲憊的身影前，遙遠山谷中的村莊里，一個個小小的身影在結了冰的池塘捕魚、滑冰、嬉戲，打消了沉悶、荒涼與寂靜的陰冷氣氛，生活也就是如此，有許多的失意與卑微，也充滿了點滴的幸福與歡樂。

後來的風景就更加成為了繪畫的主題。弗里德里希是德國的一位浪漫主義畫家，他的性格憂傷而內省，總是在苦思生、死、永恆的問題。他用畫筆描繪出來的風景更像是「心靈的風景」，給人一種特別的感受，凝視著他的畫，我們會情不自禁也跟著一起陷入深深的思考。

人們所熟知的那位有個性的法國畫家庫爾貝不僅畫風俗人物，也有不少樸實生動的雪景畫：

當然，最熱愛雪景的莫過於印象派的畫家們了，他們驚喜的發現雪的反射作用形成了另一種微妙的光源，從而產生特別的效果，他們的雪景畫不再是細枝末節的描繪，而是重在表現下雪的天氣里，陽光下物體的投影和迷離的光色。

比如這幅著名的《鵲》，它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莫奈最初用顏色來描繪陰影，畫面好像被白色所覆蓋，但仔細看，那白色中有千變萬化的色彩，它充滿著對周圍自然景物的反射，藍色、粉色、黃色、淡紫色和灰色，豐富的組合與分解，令雪景顯得無比真實。

雪後的早晨，印象派大師畢沙羅很興奮，他在自己的房子前面選擇了一個有利的位置，支撐起畫架。他快速的作畫，因為冷，也因為要捕捉這雪後的自然光線和轉瞬即逝的空氣質感，手凍僵了便跑回家裡躲避片刻，然後再出來繼續，反覆多次，直到這幅令人心曠神怡的雪景出現在我們眼前。

另一位印象派畫家西斯萊曾說過：「在藝術作品中灌注生命感，無疑是藝術家的必然目的。但是，能夠在畫中灌注這種生命感的，只有它的創造者的心靈激動，也正是這種激動才會打動觀者。」

找一個不同的角度，卡耶博特又為我們展現了另一種迷人的雪景：

在同一時期，馬奈作了一幅在我看來大概最晦黯的雪景圖了。但是或許真實就是如此，雪不總是純凈、安寧和耀眼的。灰黃陰霾的天空籠罩著灰暗冷峻的城市，髒兮兮的雪覆蓋著道路，融化在淤泥里，馬奈只是如實的反映了現實的情景，就像他一貫的作風，不會加以人為的修飾。

1888年冬天，梵高為了他有別於印象派的新藝術理想來到了位於法國南部的小鎮阿爾﹝Arles﹞。這幅雪景是他到了之後最早畫的幾幅畫之一，這很可能受到日本版畫中對雪景描繪的啟發，同時天空漸變的顏色也是遵循了17世紀傳統荷蘭風景畫的畫法。

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1839-1906）對於繪畫有一套開創性的獨特想法，他認為線是不存在的，自然中的物體的形與色應該脫離物體的輪廓線，而構建出一種理性的穩定的形體與色彩之間的和諧之美…… 這種以色塑形的理論這對於後來的立體主義有了很大啟發。他的畫聚焦在顏色和構成上，體現出穩定和厚重感。

這幅畫整個籠罩在一層紫暈之下，天空的橙黃光暈，雪光的微藍微紫，以及松枝的綠在相互映射中變幻出大自然的神奇。

表現主義畫家更注重借景抒情，表達自己內心的強烈感情，看蒙克筆下冷清的雪：厚厚的白雪覆蓋著道路，好像已經結冰般的冷酷，前方有兩個扭曲變形的人物快要走出了畫面，似乎已經與這世界分離。

夏加爾筆下的風景已經超越了現實，充滿了童話般的夢幻感覺：一個佝僂著身體，背上扛著袋子、手持拐杖的神秘老人在雪後的維帖布斯克小鎮上空飛翔，令人浮想聯翩。

二十世紀抽象繪畫的先驅、至上主義的奠基人馬列維奇的這幅雪景畫則帶有明顯的立體主義和未來派的特色，對物體造型結構的形式美以有意識的變形，加上鮮艷明快的色彩，這是一幅別具特色的雪景：一夜風雪後的俄羅斯村莊，白雪厚厚的覆蓋在道路上、屋頂上、樹枝上，穿著俄羅斯冬日傳統服飾的人們走在路上，還有屋頂煙囪冒出的濃濃炊煙……

不知不覺中，雪已經被簡化成了大片的色塊，卻仍然豐富動人。

從過去到現在，「雪」的意象飄過藝術史漫長的隧道，在每一位有個性風格的畫家筆下或溫馨怡情、或神奇浪漫、或冷寂暗淡……從細膩的描繪、到光影的捕捉、到抽象變形，畫家們不斷的思考、創新和突破，令這種經典呈現出千姿百態的風采，哪一幅是你的最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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