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煩惱

05-06

上周偶然在呼和浩特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對面發現一個室外籃球場，塑膠場地，晚上還有燈光，直到九點半熄燈閉場，每天人流不斷，十分熱鬧，頗有中國所謂籃球聖地東單球場韻味，後來抽了空，我去踩場。

踩場是什麼意思呢？一般的球場，無論有幾片場地，總有一個半場聚集的人最多，這個半場呢，往往場地會比其他的球場更平一些，或者籃筐比其他的框平一些，又或者籃筐下面會有籃網，也可能是這個場地在一排白楊或者樓宇旁邊能造出一塊陰涼，總之，這塊場地很有風水。如果想了解當地的籃球水平，這塊場上的人基本就能代表。踩場，就是去試試水，與這些高手過過招。

我這個人的籃球水平在業餘組裡還是湊合的，身高188，體脂比比較低，基本功還算過關，打球的意識相比大部分的愛好者也屬於中等偏上點。除非遇到專業或者半專業的人，一般情況還是會有來有回。但今非昔比，以前的腳傷和現在繁忙的工作，基本很少運動，身體也胖了起來，以前踩場直奔最強半場而去，現在踩場，就找找看有沒有初中生和他們打，憑我這身高和一身肥肉，厚著臉皮欺負個發育不完全的學生還是有優勢的，這樣又滿足了我的虛榮心，還達到鍛煉身體的目的，一舉兩得。人有時候不得不說服自己，承認現實，雖然都知道和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但本身優勢全無還要挑戰高等級對手，這不是挑戰自我，這叫摧殘自我。

後來，和一群高二的學生開始打球，我隊還有一個四十六歲的老哥一起，也說出出汗。確實我們身體差距比較大，而我也盡量不往內線進去，免得撞在一起意外受傷。壞就壞在那天我投籃還不錯，投一個進一個，很快，有個小夥子看不下去了，心想這逼全讓你裝了，我女朋友還在場邊，你讓我顏面何放？然後主動要求防我，這劇情我熟悉，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一定要是最強硬的那個，如果有人比你還硬，那你就得將他掰斷。我呢，家室和睦，早不在意這些徒有虛表的東西，更重要的真怕給我掰斷，後悔也來不及，所以，轉而讓其他孩子打，我負責傳傳球，喊一喊，深怕帥小伙的偉岸形象在小女友內心轟然倒塌。可事與願違，我本將心照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小夥子看我不怎麼打，以為是自己防守奏效，洋洋得意的膨脹起來，和朋友及女友說，這人，是指著我說的，不過如此，我要是有他那麼高，對付他綽綽有餘。我很厭煩人們說「我要是和他一樣x，肯定比他強」，因為這個東西就是你想當然的把別人某一個優點移植到你的身上，覺得把你的短板補齊，你就完美了。但人們從不考慮你具備了這個特性後，會對你其他特性造成的影響。比如你有了兩米的身高，你還會跑的和你現在一樣快么？但這也無所謂，被後生吐槽幾句，不掉肉不掉血的，權當孩子沒長大。過後一會，我發現我低估他了。

後來我打進去兩球，其中一個有些身體接觸，小夥子打了個趔趄，我正要上去扶，他怒目相視，好像我奪了他心愛的人一般。

你就仗著你身體壯是不？有本事別用身體！

我問：那用什麼？

他說：有本事比技術。

我說：好吧。

然後我就通過變速和變向又打進兩球。

小夥子臉都綠了，嘟囔道：哼，不就是高一點，壯一點么？話畢，給我展示了他的技術，真心話，小夥子的運球技術還是不錯的，蝴蝶穿花似的一會胯下，一會背後，我就好像在進了IMax影廳但沒戴3D眼鏡一般，看的眼暈，突然迎著我投籃，球進。

籃球呢，不像足球，足球進不了是真進不了，但籃球不同，籃球偶然性很大，又或者說，無論對面多麼強大，自己多麼弱小，被零封的可能性極小。所以他進球我沒說什麼，而且還準備為他之前的那一段精彩的運球鼓掌叫好。可這小夥子不這麼想，突然間他蹦著跳著呼喊著，伸著舌頭搖著頭，嘴裡念叨著普通青年和文藝青年的朋友的名字，臨了還給我比划了個小拇指指著地，意思說我不行。

我當時是有點生氣，但轉念一想，行與不行也不是他說了算。就算不行，至少欺負他現在是輕鬆愉快，而且我也這麼大了，和一個孩子較真沒必要。比賽繼續。或許是因為他覺得以前低估自己了，或許是他真的發覺我只是個紙老虎，看起來大隻而已。小夥子開始肆無忌憚，話也越來越多，挖苦諷刺不絕於耳，是不是還帶兩句髒話。我還是不聞閑事的繼續打球。直到他從後面給我耳朵附近狠狠的一巴掌。

這回合球是我過掉了他，起跳投籃，他呢，因為個子矮，肯定夠不著球，但還是從後面甩了胳膊打過來，一巴掌打到我耳朵附近。我回頭看他，說球不是這麼打的吧？他輕描淡寫的一句：打籃球身體接觸很正常吧啊？

我默不作聲，在下一回合，我也「正常」身體接觸了他一下，然後就乖乖的陪女朋友在場邊坐著了。

後來我在想，我這事兒做的太不大氣，和一個孩子，何必較真，況且你教育他他並不會反省，他只會覺得你只是靠著你的特有優勢戰勝他，他不會認同你的投籃比他准，不會認為你的突破比他快，他會認為你天賦以外的資本為零。你比他厲害的，無非就是天生高出的那十幾厘米。人總會用這樣的借口自我安慰，內心困惑的誘因歸給了上天的不公。我之前也是如此，總是讓上天背鍋，原諒自己。後來發現，這招沒用，總歸罪於現實的不公，但這世間總有和你類似甚至先天條件不如你的人，取得了你想都不敢想的成功，你還能怪罪誰？你會發現，客觀因素漸漸的不再是你的保護傘，剖開表面找到問題的實質的時候，完全是主觀上自己的不足造成。改變現狀的唯一辦法，不是燒香求佛保佑，而是提升自己自身的硬實力。

至於到底那個「正常」身體接觸是什麼？只能說確實是正常接觸，甚至那回合是算他犯規，我雖有些情緒但不至於犯糊塗，他們高二，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