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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這片濃烈的江湖,喝一盞虛度時光的碧螺春

文圖/應志剛

沒有海看的日子,我就去蘇州看太湖。

太湖不是海,但也有掛雲帆濟滄海的氣場。行走江湖幾十年,世事滄桑,需要有一顆磅礴的心。

只是一入太湖,這磅礴便不再徹底。底處,畢竟還有著一絲柔軟。

站在太湖的這端,我能夠遙望遠在浙江大山裡的舊家園。

有時我也會傷感,是我自己管不住流浪的腳步,把自己拋在了異鄉。我不知為何要去流浪,不是為了遠方或者是詩,那只是扯淡的託詞。

我看著太湖的飛鳥,若有所思,鳥兒如果不飛翔,上天會收回她的翅膀,如那籠中的雞。

或許,我就是一隻飛鳥吧。

更多的時候,身邊的美景與美女,能夠迅速化解我的鄉愁。

行走的路上,會遇到許多有趣的人。中意的話,有時會一起睡個覺,或者只是一起發發獃,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我在太湖已經住了兩天,天色一直陰沉、悶熱,濕潤的空氣預示著將會有一場大雨,只是一直沒有等到。

在東山島閑逛了半天,衣服黏嗒嗒貼在身上,想著找一處有冷氣的店家吃個冷飲,恰好看到一間臨湖的茶館,乾脆走了進去。

茶館是個古色古香的園子。

侍應生問我喝咖啡還是喝茶?

我是不喜歡甜食的,瞄了一眼吧台的價目,感覺不貴,點了一盞碧螺春。

「客人到裡間吧,可以欣賞湖景」,侍應生引我穿過一道曲廊,裡面豁然開朗,太湖的風湧進百十平方的茶室,一屋清涼。

老櫸木做的八仙桌椅排列在中式的廳堂里,油光發亮,想來平日里客人往來不絕,竟將這木頭打磨出鏡子般的光澤來。

擇一處坐下。

客人不多,三三兩兩,都在觀景台的露天茶座上。

廳堂里只有一位女子,靠著角落坐著吃枇杷,見我進來,微微抬眼與我對視,輕輕點了點頭。

門外的太湖起著微瀾,有魚兒躍出水面,兩株柳樹淹在水裡,隨著水波徒勞掙扎。

我望著望不到盡頭的太湖,端起茶喝了一口,竟無意識地發出一聲輕嘆。

「怎麼?茶不好喝?」

我一驚,竟是一旁的女子,詫異地看著我。

「哦,有點淡」,我答道。

但我不會輕易放過在任何一位女子面前耍貧嘴的機會,又說,「你看這茶館名叫閱濤閣,很霸氣,但這茶卻沒有一絲江湖的殺氣,不覺得亂搭嗎?」

「這是穀雨前的碧螺春」,女子怕是被我逗笑了,問我,「你是俠客嗎?」

我說不是,我只是一個流浪者。

女子端了桌上的一碟枇杷過來,說,「你嘗嘗,今年的白玉,我自己種的」。

我說,「你是老闆娘吧。」

「好眼力」,女子又笑了,「我喜歡聰明人,這杯茶免費送了。」

我笑道,「這麼任性?」

「你是第一個這麼誇我的」,老闆娘笑得咯咯響,又說,「這茶可不要浪費,是我家種的,我親手採的。」

我說我的夢想就是守著幾畝茶園,平日里傻坐著看看太陽從湖面升起又從湖面落下。

「你是不知道種茶和採茶的苦」,老闆娘有些幽怨的表情,讓我實在不忍,打趣道,「不管怎麼說,你天天都有好茶喝,又能天天守著這一湖的水,別人羨慕還來不及。」

「這倒也是」,老闆娘說,「其實有時想想也蠻幸福的,人要知足常樂對吧。」

她剝了一枚枇杷給我,或者是自己想著這日子也挺美的,臉上的笑再也沒有散去。

「有客人的時候招呼招呼,沒客人就呆坐著,聽聽評彈,看老公蹲在外面釣魚,挺好。」

我點點頭,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贊道,「是好茶!」

老闆娘沒再搭理我,迎來送往本是她的江湖,我僅是一個過客。

後來我一直在想,人在江湖漂,酒與女人自然是添風采的配角,但這酒桌上時有刀光劍影,每一個在你懷裡歡笑過的女子不一定為你傾心。

可就是沒有見過,爾虞我詐、弱肉強食、虛情假意,擺在一桌惠風和暢的茶席上。

恐怕,這才是疲憊的我愛上太湖這片濃烈的江湖,偏又走進閱濤閣喝茶的冥冥指引吧。

應志剛——媒體人 · 文旅作家

樂途靈感旅行家、驢媽媽旅行達人、途牛大玩家、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已出版《最高使命》、《突然有了鄉愁》、《散落一地的溫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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