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殺死了桃子

一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今天下午兩點鐘，警方接到報警，位於長江路馨家園小區二樓住戶李先生髮現樓上有滲水情況，且水中夾雜著血腥味。警方到達現場後，在其樓上302房間發現女屍一具，身上有刀傷，且房間內有用水沖刷的痕迹。經警方初步判斷，這很有可能是一宗謀殺案，本台記者將持續關注事件進展，有相關知情者請撥打110。

另據記者了解，該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單身女性，年齡30歲，正是死者。」

今天是2013年陰曆7月7日，號稱中國的七夕情人節。李娟一邊開著電視，一邊心情愉快地哼著小曲兒對鏡梳妝打扮。她晚上要出去跟劉軍約會。

電視播放新聞的前半部分內容時，李娟剛好去了衛生間，她看到衛生間的角落裡有一盒血紅色的用過的香皂。她一驚，這是誰用的？怎麼選一個這麼彆扭的顏色？李娟有兩個室友，一個室友是和藹可親的房東阿姨，另一個室友是冷漠疏離的朋克少女。她猜測著會是哪一個？

等李娟從衛生間回來時，她剛好聽到電視里在播放死者名叫桃子，年僅30歲的信息。死者的年齡居然跟自己一樣大，李娟不禁為死者的早逝感到惋惜。

等李娟化完妝，又噴完香水準備出發時，已經是傍晚6點多。

李娟住在一棟老式小區的很舊的樓房裡。廚房和衛生間經常性漏水。樓道里沒有監視器，透光也不好，樓道里的聲控燈很多都是壞的。就算是在大白天，樓道里也是黑漆漆一片。此外，這棟樓每到晚上12點就會關閉電梯。李娟最怕爬這棟樓的樓梯。

有次，李娟加完班已經是凌晨1點多，電梯已經關掉。她還不認識劉軍，只好一個人爬樓梯上去。樓梯又陡又窄，只能容下1個人。樓梯兩邊是斑駁的牆壁，上面有各種划過、踩過或撞過的痕迹。每上一層，一抬頭，就看到正對著樓梯口的牆上，寫著血紅色的樓層數字。在樓梯口旁邊，是通往黑漆漆的樓道的門，這些門大多已經壞掉，門上的玻璃碎了也無人修補。

走到樓道口，李娟常情不自禁地擔心門會忽然開了。

走到一半時，樓梯里的聲控燈忽然開始不停地閃爍起來。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陰冷的風，讓李娟感覺寒意從心底散發出來，她嚇得頭都不敢回，一口氣拚命跑了好幾層。

這棟樓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李娟很少從他們臉上看到笑容。他們有的走路顫顫巍巍的，彷佛碰一下就會倒，有的坐著輪椅。很多老年人，除非迫不得已，一般很少出去。

有次李娟要借一把螺絲刀，她問遍室友都沒有，房東阿姨建議她找隔壁鄰居借。李娟都住了幾個月了，才知道隔壁還住著人。

當時已經是晚上7點多，天已經黑了。李娟去敲鄰居的門，門開了，一陣冷風迎面撲來，李娟嚇得心猛地一沉，一位面無笑容，頭頂的頭髮差不多都掉光了的老奶奶開的門。她的屋裡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李娟完全看不到屋子裡有什麼。得知李娟的來意之後，老奶奶說了句你等我一下，就把門關上了，過了一會兒她開門把螺絲刀遞給了李娟。屋子裡的燈仍然沒有打開。李娟很詫異，她為什麼不開燈呢？

有次乘坐電梯時，李娟聽到兩個老奶奶在那裡聊天，說幾樓的誰誰誰前幾天死了，孩子都不在身邊，要不是他養的狗餓得一直叫，大家都還不知道。

李娟經常從他們身上聞到一種腐爛的味道，她常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就是這些老年人住在這裡等死。

李娟剛到北京就住進了這個小區。那時，她還不認識劉軍。想到劉軍，李娟忽然想起劉軍今天怎麼這麼有耐性呢？一直沒有過來催。

二

等她乘坐電梯到了一樓之後，一出電梯門她就看到了臉色煞白的劉軍。

「你怎麼啦？不舒服嗎？」李娟關切地問。

劉軍不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她。

李娟看劉軍的痴痴獃獃的樣子有些著急：「哎呀，急死我啦，你快說呀，你怎麼啦？」

「娟，你趕快搬家吧，別在這住啦！」劉軍說，「你這棟樓的302，死了一個女的你知道不知道，年齡跟你一樣大。」

李娟想起了那條新聞：「天哪，不會這麼巧吧？」

「我今天來你樓下有些早，看到一些警察，還有好多人來回進出你們這棟樓，我就好奇跟著上去看了看。嚇死我啦，據說女的一個人住，是被人謀殺的，都死了幾天了，她屋子裡的水龍頭剛好老化壞了，弄了一屋子的血水，都滲到2樓去了，2樓的住戶報了警才發現的。」劉軍驚魂未定。

李娟一聽，也大驚失色：「我趕緊找房子，我早就覺得這棟樓陰森森的有點不對勁。哎呀，忘了，我房子還有一個月就到期了。要不我再忍一個月吧？」

「娟，這可是謀殺案啊，兇手還沒找到呢，你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那你說我怎麼辦呢？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房子啊？」

「要不，你乾脆住我那兒得了。有我保護你，你一定會睡得很好的。」

「得了吧，有你在，我更睡不好啦！」

「聽說死者叫桃子，單身，你說誰會殺死一個30歲的單身女性呢？」

「我怎麼知道，可能她在外面得罪人了吧！」

三

拗不過劉軍，加上自己也真的有些害怕，李娟在劉軍那裡住了三天。

一直到周日下午7點，李娟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她打開門，發現兩個室友都在家。平時這個時間，房東阿姨一般都出去跳廣場舞去了。而朋克少女也在酒吧裡面high著呢。今天這是怎麼啦？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一個人在家害怕，李娟心想。

聽到開門的聲音，兩個室友都打開門出來看了看。見是李娟都又關好了各自的門。看樣子，大家都被樓下的謀殺案給嚇到了。

李娟回到屋子裡打開電視，新聞里說桃子謀殺案跟另一起謀殺案有很大關聯，這將極可能是一起奪命連環殺人案。

李娟感覺肚子有些餓，便去廚房做吃的。

她把菜洗好，先碼在一個大盤子里，然後再開始一小把一小把地切菜。她一邊切一邊想著剛剛的新聞，想著如果是奪命連環殺人案的話，那這個兇手可真是太變態了。

正專註地想著的時候，李娟忽然感覺背後有人。

她一轉身，嚇了一跳。朋克少女正不聲不響地站在她的身後。

「你幹嘛呀，走路怎麼都不帶聲的，嚇死我了，你知道嗎？」李娟有些生氣。

朋克少女笑了：「哈哈，我來看看你做什麼呢？你切菜切得太用心了，我進來你都沒發現。」

然後她又遞給李娟一根黑乎乎的香腸：「送給你壓壓驚，拿這個炒菜吧，獨家秘方，可香啦！」

李娟不要，朋克少女直接扔在了案板上就走了。李娟只好把那根香腸給炒了。

四

一天上午，李娟有份文件忘在了屋子裡，她只好請假跑回去拿。當她到家時，她發現朋克少女的門開著，但是她的大行李箱和人都不在。朋克少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差幾天。李娟心想這妞一定是出差走得急又忘記鎖門啦，李娟把朋克少女的門給鎖上了。

房東阿姨的門關著，一把大鎖開著掛在門鼻子上。從她屋子裡傳出一檔法制節目的聲音，平時這個時間，房東阿姨都在外面上班，今天她在家忙什麼呢？李娟來不及問她了，拿了文件帶上門就趕忙走了。

到了晚上下班時，一回到屋子裡，李娟就聞到滿屋子的韭菜味，看樣子房東阿姨又在包韭菜雞蛋餡的餃子了。房東阿姨一聽是李娟回來了，就趕忙熱情地讓李娟跟她一起吃餃子。李娟剛剛吃過晚飯，就拒絕了她的好意。

房東阿姨曾經跟李娟講過她的故事。

房東阿姨有個弟弟是個省級的幹部，房東阿姨自身也是一名公務員。她年輕的時候身材高挑、長相靚麗，很多小夥子追。後來她選了一個出身農村的看上去老實憨厚的男人。當時，全家都不同意，房東阿姨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毅然跟家人斷絕了關係，跟這個男人結了婚。

誰知道結婚才兩年，這個男人就勾搭上了房東阿姨的一個閨蜜。這閨蜜的父親還是房東阿姨的上級。然後這個男人和房東阿姨離了婚，跟隨房東阿姨的閨蜜移民美國。

自此之後，兩人再沒見過面。房東阿姨也再未嫁人，到現在身旁無子無女，逢年過節都是孤身一人。

李娟想起房東阿姨一個人在她那間狹窄的、到處塞滿各種不捨得扔的東西的小屋子裡，守著一盞昏黃的燈吃飯的場景，就想著自己以後老了千萬不要像她那樣。

她都30了，得抓緊時間結婚了，她想起了劉軍，趕忙給劉軍打了一個電話。

五

馬上要到搬家時間了。李娟已經找好了房子，就在劉軍的附近。

有一天晚上，李娟下班後正在廚房裡做飯，房東阿姨忽然喊她。她趕忙跑過去。她看到房東阿姨躺在她的小床上，臉色蠟黃，痛得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滾。李娟嚇到了，趕忙問：阿姨，你怎麼了？

房東阿姨用手指著一個抽屜。李娟趕忙打開那個抽屜，裡面有好多種葯。李娟拿了一堆放在房東阿姨面前。她從中挑了一瓶，李娟把葯倒了出來，她吃了2粒。

然後，房東阿姨擺擺手，讓李娟出去。李娟想起自己的鍋還在灶上，趕忙跑了出去。

等李娟做好飯，又去看了房東阿姨一次，房東阿姨已經好了很多了。她拿出一個肉餅硬要送給李娟吃。李娟正在健身，就拒絕了。

李娟搬走的那一天，房東阿姨還哭了。弄得李娟也差點掉了眼淚。住久了就住出感情來了。

六

搬走之後沒多久的一個周末，李娟和劉軍兩個窩在李娟屋子裡看電視。新聞上又在播放那起桃子謀殺案。新聞里說，兇手找到了，是住在同一棟樓802的女業主吳某。吳某今年46歲，有一個27歲的情人林某。林某有次送吳某回去，在電梯里認識了302的住戶桃子。二人情投意合，林某開始背著吳某私會桃子，後被吳某發現。吳某先是殺害了林某。後又藉助林某手機，於七夕情人節前一天的深夜前往桃子住處，殺害桃子。此外，警察還在吳某的冰箱、床底和衣櫃里發現疑似人體屍塊。吳某主動供認她在20年前曾將自己丈夫殺死並分屍。屍塊用於製作食物，血液用於製作生活用品。前不久，因租戶無意之中發現她的罪行，她又將該租戶殺死並分屍……

李娟和劉軍兩個人看得都愣住了，李娟渾身涼透了，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沒錯，李娟就住在802。

（完）

廉子，小說閱讀網簽約作家、傳播學碩士、編劇、編導

一個會做飯、有馬甲線的小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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