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水墨畫泰斗吳立民:我行我素、我行我法

中國水墨畫吳立民:

我行我素、我行我法

黃 堅 | 文

藝術的終極目標,是在人世間普及愛和善良。

八月的一個上午,福州。在我的私人茶室,對面坐著年近八十、卻精神矍鑠的吳立民老先生。面對這位中國水墨畫的畫家,我思緒萬千,抑制不住一種想哭的衝動,為了這位老人,也為了我們的這個國家,我們的這個時代。

明明在少年時代,就已經具有絕佳天賦的繪畫藝術才華,卻因為家裡成分問題,沒能繼續學業,一個有才華的青年就這樣遭扼殺,他本可鶴立雞群。

明明說了幾句正義的人間真言,做了最應該做的正義之事,卻被下放到了農村,而且一放再放。儘管離藝術的夢想漸行漸遠,但是吳老堅持在農村進行藝術創造。

明明可以盡情揮灑藝術人生的青春年華,卻只能用時間來洗滌那個時代,在退休後,吳立民開始續上中斷近半個世紀的繪畫藝術,並且一發而不可收。為了自己的藝術夢想,他以近乎瘋狂的熱情畫畫。他堅信,任何時候,都是可以啟航的。

如今的吳立民老先生,年近八旬。前年因為一場大病,差點永別藝術人生。當他重新活過來的時候,吳老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對藝術的領悟,盡情的揮灑在宣紙上,流淌在筆尖。儘管身邊的人一再勸說,休息再休息。可是,有幾位能夠理解吳老心中的那股激情、那份沉重、那種時光如梭的緊迫。時間對吳老而言,就是最大的敵人,他必須爭分奪秒,他必須撐著身體,去繼續那份永不枯竭、魂牽夢繞的藝術夢想。

當我時刻想起吳老在那個時代的哀嘆、那個年份的無奈、那份內心深處的焦慮和不平,我作為80後,的確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換做是我,我在八十歲後,會是如何?

吳立民作品《霧起天際籠一統》 68X138-2016 紙本設色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哭泣。

50多年前,現在的杭十中,以前的崇文中學,那是炙手可熱的名校。在這所名校,吳立民一人兼任全校的美術組組長和音樂組組長。他曾指揮全校師生演唱他創作的歌曲,並在《杭州日報》、《浙江青年報》、《浙江工人報》等報刊上發表他的木刻等繪畫作品。一個高中生,卻經常有社會上的小車為他接送。這是何等的風光。由於出色的藝術才能,年紀輕輕的吳立民就與趙延年、張漾曦等當時的一些大牌名家交上了朋友。趙延年曾這樣鼓勵他:「你的速寫線條流暢大膽,有一股野氣,走自己的路,你會有出息的!」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高中畢業前夕。杭十中的一座教學樓從樓頂到地面,懸掛出一幅決定吳立民後半生命運的巨幅大字報。大字報上寫著,「吳立民與右派分子勾勾搭搭罪該萬死」。年輕的吳立民在這張大字報的威懾下,立馬打好鋪蓋跑人了事。吳立民與之勾勾搭搭的「右派分子」,是復旦大學新聞系的大學生,年僅19周歲。因為一首散文詩被打成了右派。喜歡文學的朋友也許知道,這個年輕右派叫徐成淼,現在是貴州文學界的一面旗幟。在吳立民眼中,他的鐵杆兄弟徐成淼,絕對是個才華橫溢的熱血的愛國的上進青年,怎麼也不可能與右派搭邊。為此,吳立民到處為他鳴冤叫屈,還跑到在寒風砭骨的工地看望被貶「贖罪」的兄長。結果不說也清楚,吳立民不但解救不出他的兄長,而只能使自己離開「進步」的隊伍。離開學校以後,他先在浙江美術設計公司工作,再到西泠印社,再杭州叉車廠,儘管由於業務出色,他在每個地方都算混得不錯,但同樣都好景不長。在愈演愈烈的政治風潮中,由於說不清道不明的家庭歷史,加上與右派徐成淼一直存在扯不清的關係,最後終於失去了在杭州的立足之地,回到臨海他奶媽身邊,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地道農民。從此,他從吳立民變成了「毛頭」(小時候的乳名)。

吳立民回憶說,那時候,我就站在一方田中間,周邊沒有圍欄,我很想很想走出去,但就是怎麼走也走不出去。而且干同樣的活,卻只能拿別人三分之二的報酬。心在滴血。唯一能做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默誦普希金的一首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哭泣。熬過這憂傷的一天,相信吧!歡樂之日即將來臨……」做了幾年農民之後,他開始自學油漆、雕花,吃百家飯,睡百家床。「毛頭」成了「毛師傅」。又後來,因為興修水利需要大量人才,「毛師傅」又轉行成為了臨海水利局響噹噹的的一名水利工程師。

吳立民作品《乍雨還晴雲》 136X68-2016 紙本設色

中國美術學院破格為他舉辦第一個新館開門展,震撼國畫界

粉碎「四人幫」後,他又回到縣水利局工作。韶華已逝,歲月不再,霜染兩鬢的他1998年退休。就這樣告別工作,告別心愛的藝術?他心有不甘。於是他重拾畫筆,竟一發而不可收。他以只爭朝夕的精神,全身心地投入繪畫中。

2007年,中國美院新建展館第一個開門展破格為他舉辦,這在美院也屬首例。沒進過美術學院接受過正規的學習訓練,也沒有師承名家,是完全民間和純草根的一位畫家,年過耳順之年的他,卻硬生生憑自己單槍匹馬在山水畫領域闖出了一片天地。當吳立民68幅作品登台亮相,國畫界嘩然,不同流派的頂尖畫家、美術評論家、新聞媒體都震驚於吳立民作品之技法精湛、風格野逸、自由率性和充滿生命之情。

浙江美術家協會副主席、西泠畫院院長、中國著名畫家吳山明遇見吳立民不由感嘆相見恨晚,並提筆贈書寫道:「野渡無人舟自橫,走自己路,與立民先生共勉」。

中國美院教授、督導朱錫林說:「欣賞中國畫,要從六個字著手:筆、墨、神、形、意、氣。這六點,他的畫都有了。有線條的柔硬、粗細的變化,有情趣,有意境。」那年吳立民已68歲。

中國著名畫家何水法,看到吳立民的作品,不由感嘆,在中國畫壇上很多名氣很大的畫不怎麼樣,很多畫很好名氣不大,吳老師的畫終會被歷史留下來。他謙虛地向老先生求教水墨是怎麼運用得如此和諧靈動。老先生自我調侃:「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水路畫家。」

中國水墨畫家吳立民,雖然已經老了,但是心卻是剛剛綻放,為了藝術,他如痴如醉。

吳立民作品《輕舟已過萬重山》136x69cm

我過去苦難很多,心靈上滄桑很多,但我還是要保持心靈的純凈

2013年6月8日,由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和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舉辦的「我行我法——吳立民北京大學水墨作品展」開幕。

文化部藝術品鑒定委員會委員、三峽畫院院長汪國新在這次北大作品展中說到:參觀吳先生畫展,看了以後非常高興,因為從他的畫里,可以看出他就把中國的積墨法和宿墨法運用得非常到位。無論是李可染還是黃賓虹,他們早期就用這種方法寫生的,這種方法很難掌握,弄不好容易臟。但他把線和面、枯和濃結合得非常好。你看他的遠處山的形狀或村落、這個小橋流水,這種地方都是比較乾的宿墨,但是他的遠處丘壑、山或樹林,由近而遠,他用淡墨濃墨這樣渾染過去,這樣他的枯濕濃淡處理得很好,可惜這種方法學校都教得很少了。現在我們看的話,覺得非常懷舊了。想著我們無數老前輩都用這種方法畫的,我們希望老先生今後還能在其他地方展出,讓我們莘莘學子、後起的,一定要看看老先生怎麼從中國真正的傳統裡邊,結合現代審美觀、審美方式來創作的,希望他的作品能更好地傳播。我們現在中國教學方法不紮實,像老先生這樣的畫法,人家有很深的中國畫的元素在裡面,你看他的用線,他的屋漏痕用得很好。積墨法、宿墨法這些根本的方法現在教學有很大的疏忽。

北京市書法協會副主席薛夫彬說到:「中國畫最主要的是筆墨,筆墨中最主要的是水墨,中國畫中的煙雲,山的繚繞、雲的濃淡和樹的種種變化都是靠水墨的。吳老師的這種水墨運用非常有特色,而且畫得很洒脫。他也是70多歲的人的,但思想並不遲鈍,並不滯後,很前衛很先進。我覺得他對於水墨的理解還是很到位的。要用這枝毛筆完成水墨的變化、水墨的渾厚,這是傳統文化中很重要的章節。我們今天要復興中華文化,讓世界認知中國畫中國書法是很有必要的。」

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主任袁雪珍說到:「吳立民先生的畫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的氣魄,讓人感覺到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和深厚的傳統底蘊,他在中國傳統筆墨的基礎上融入了自己對筆墨的獨特理解,展示了自己獨特的個性。他以靈動的繪畫語言將畫面營造得異常豐富。我曾經跟吳老先生一起喝茶聊天,談到家庭的美好,談到社會的進步,他給我的感覺非常樂觀向上,看不出是一個歷經磨難的老人,使我非常感動。特別是我今天又非常仔細地看了一下我們吳老師的作品,我覺得他一直追求這種雅俗共賞,既能讓普通老百姓看得懂,又讓專業人員折服,這與他自己心胸開闊,以誠待人,豐富多彩的人生經歷是分不開的。」

吳立民老先生在這次畫展中說到:「美術是聯通的,現在我對形象不追求,對神追求。我對形的東西看不起,這個照相就可以,關鍵要畫心裡的感覺。我從小就喜歡畫畫,我不能糟蹋每張紙、墨、筆,畫不好都是犯罪。活到老,學到老,我每年至少兩個破,要大膽否定自己的過去,把好的東西留下,哪怕一點突破。今天這個展覽在北大召開,感謝各位支持。我過去苦難很多,心靈上滄桑很多,但我還是要保持心靈的純凈,我進入畫中去就什麼都不管了。希望大家幫助我,在畫上再有一點點進步。」

吳立民作品 《隱隱峰巒展畫屏》 68X138-2016 紙本設色

我行我法,他自嘲是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

吳立民字頑石、頑翁,別署耕月齋主。

在吳老畫室中,還有一枚閑章是他的最愛也是他的座右銘,就是「十品大官」。他說縣長一級的是七品,鄉一級的是八品,村一級的是九品,而他的官最大十品。因為無官一身輕,吳立民可以嬉笑怒罵,尊於自己的本性。

因為口無遮攔,吳老承認自己講話太直經常得罪人,但笑稱自己惡行不改,本性難移。

對當下美院的教育方式,吳老毫不留情的給予批評,最讓他深惡痛絕就是美院習古之風盛行,完全沒有教育學生如何追求個性,畫出的作品千人一面。用一千年前人的審美和技法去表現當代怎麼可能表現得好,看到當下的作品好像自己生活年代都完全錯位了。

吳老認為美院的分科也讓人啼笑皆非,花鳥、山水、人物分門別類,畫山水的畫家不會畫人物,畫人物的畫家不會畫山水,美院搞得如醫院一樣,分眼科、內科、外科完全不合理。

對於中國現在社會上名氣很大的所謂大家,吳老也嗤之以鼻,尤其是在頭上頂著光環的所謂美協美院主席之類的公職人員,好好乾行政也算了,根本不是畫畫的材料也將畫作拿出來賣以天價,搞得像印鈔機一樣,完全不是藝術創作。有些所謂大家一輩子就畫一兩個主題,好像就不會畫別的東西。

吳老認為,藝術是矛盾的統一,藝術是自我同環境、同歷史、同生活的時代的一種交流與對抗,而後達成的和諧統一。從「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是山」,其實就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過程。第一個「看山是山」是「照相機」式的看山,這山其實與你沒有多大關係;到「看山不是山」,你就進入了與山的對抗與交流;再到「看山是山」,你才真正把山融會於心,達到與山的和諧統一。我們經常說畫面要有取有舍,不能太臟,也不能太乾淨。這都是為了表達我們心裡的最後那個「山」。畫面太臟,讓人產生厭惡;畫面太乾淨,又使人覺得可怕。風格,就是在這樣的不斷探索中,自然而然形成的。只有這樣的風格,才反映你的真風格,體現你的真面貌。過於講師承,講流派,反倒把自己給局限了。

藝術本質是對精神自由的追求,中國畫也不例外,但要實現這一自由,必須不斷加強中國傳統技法的訓練,同時又要敢於對抗權威、反叛傳統,喚醒藝術家個體的獨有的生命體驗。只有在此之中,才能實現畫家個體的精神自由,也同時促進中國畫這一古老的傳統藝術向現代藝術轉型。

年近八旬的吳老,這段時間,在福建採風,德化、廈門、武夷山、福州,一路走來,儘管疲憊,但堅持行走,堅持創作。他說,時間不多了,我要做的,就是畫畫,畫出我心中的那些山水、那些人物、那些夢想。

同時,他自嘲自己是茅房的石頭又臭又硬,我行我素,我行我法。

我想說,吳老,您已經永恆。

—中國水墨畫家:吳立民—

吳立民,自號頑石、頑翁,別署耕月齋主,中國水墨畫家,畫界稱之為「非常水墨、野山逸水」。1939年生於浙江台州,國家一級美術師,曾師從西泠印社執事阮性山。曾在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美術報美術館、北京大學百年紀念大講堂、浙江圖書館等地舉辦過個人畫展。13米長卷《楠溪江景圖》參加中法建交60周年《盧浮宮》畫展。

2017藝術廈門博覽會中國水墨畫家 吳立民

展覽時間:2017年5月18日—5月21日

開幕時間:2017年5月19日

展覽地點:廈門國際會展中心

指導單位:福建省文化廳、福建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福建省美術家協會、中共廈門市委宣傳部、中共漳州市委宣傳部、中共泉州市委宣傳部、中共三明市委宣傳部、中共龍岩市委宣傳部

主辦單位:藝術廈門博覽會組委會、ART AMOY 博覽會有限公司

吳立民展位號:C2-39/40/41/42/55/56/57/58

作品欣賞

吳立民作品 《福建德化所見》69x69cm

吳立民作品《欹枕江南煙雨》136x69cm

吳立民作品《無人共酌松黃酒》68X138-2016 紙本設色

吳立民作品《家住青山不礙貧》136x69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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