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碗這件小事
在我又一次把雙手浸到水池裡的時候我感受到某種厭惡。這是每個假期即將結束時都會發生的事情。
我討厭刷碗。當我七歲那年我第一次幫我媽刷了碗的時候我從沒想過我會討厭刷碗。當我十歲時第一次把刷碗寫進日記里的時候我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討厭刷碗。而當我二十二歲,我真切的對刷碗感到厭惡,像候鳥討厭寒冬,像病毒討厭白細胞。
七歲那年我刷完碗轉身就見到了我媽親熱的笑臉,十歲那年我刷碗尚可邀功,二十二歲,我刷過碗之後等待我的是無數的廚房垃圾,偶爾還會有一句埋怨「這就是你刷的碗?」
刷碗由此成為最讓人沮喪的事情,沒有之一。
早上四隻碗,中午四隻碗兩個盤,收起碗盤還有兩隻鍋,一塊沾滿蔬菜碎屑的菜板,電飯鍋里剩一塊米飯,垃圾桶里堆滿垃圾,暖壺裡沒有熱水,桌子上有骨頭和魚刺。晚上又是四隻碗兩個盤。菜板剩米飯垃圾桶,暖壺裡下午灌了熱水,此刻拎起來,又是空的。
空蕩蕩的暖壺又少不了我爸一頓罵。
日復一日。買菜做飯刷碗刷鍋擦桌子扔垃圾。日光底下,並無新事。廚房裡面,也沒有新事。
乾淨整潔的廚房再不是讓人有成就感的事,四個小時之後這裡就再次一團糟,包裝袋扔在水池邊,菜板上粘著一截韭菜,開水在爐子上噗噗作響,抬頭髮現油煙機又該擦。
沙發墊子收拾好過半個小時就掉地上,茶几收拾好一個小時就跟沒收拾過沒分別,前天擦的玻璃上不知道誰按的巴掌印閃閃發亮。上午拖地下午就全是泥點子。
日復一日,廚房外面也沒有新事。
我時刻都要準備著面對一個像是沒收拾過的房子,所謂整潔最多在家中無人的時候保持那麼一會。
所以我最喜歡空蕩蕩的家中下午四點。沒人弄亂沙發沒人把湯滴到桌子上沒人把瓜子皮扔到茶几上。哦不,我得洗衣服。
家務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沒有成就感的事。因為我看不到成就在哪裡。打掃乾淨就是為了準備再次弄髒,弄髒了就要再次打掃。這是個出不來的死循環,像是西西弗斯的巨石,推上去滾下來,再推上去再滾下來。
二十歲那年幫我爸媽管了一個假期的家,買菜做飯洗衣服帶孩子,從此對家庭主婦的生活深惡痛絕。
沒有清凈。全是瑣碎而且沒有新意的家務。那些光芒萬丈的夢想從此化為洗碗池裡的泡沫。
去他媽的情懷吧,洗手間架子上的毛巾又該整理了。
波伏瓦把家務比喻成原地踏步,那些灰塵毛絮污漬從未有過善意,所這種原地踏步是一直在與無休止的惡作鬥爭。每天浪費大量的精力做毫無創造性的工作,想起來就頭疼。這世界從此只剩八十個平米和出去買菜的半個公里,而我還要自發地困在其中——別了吧,我還是喜歡新鮮一點。
我害怕我會變成神經質的老女人,尖叫著不許亂摸窗帘不許踩臟地板,小心翼翼地給所有東西安上罩子阻止灰塵降落,而這些暴露在灰塵里的罩子也需要定時清洗。
我害怕我在維持這個無法維持的整潔的過程中,變成一個神經質的老女人。重點在神經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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