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江湖

一

護舒寶，是一個祖祖輩輩以洗碗為業的女子。經過她手下的碗，無一不是光亮如新，看不出一點使用過的痕迹，街坊鄰里都誇她洗得好。

她本不喜歡洗碗，能夠繼承家族洗碗絕學都是因為一個人。

他叫黃鶴，身世不明，只知道家裡有個爺爺。他從小就和她很要好，有什麼好吃好喝都分她一半，就連和她一起洗碗都一人一半。

她問：你為什麼這麼喜歡一半一半的啊，你明明可以把吃的多分給我一點，碗多幫我洗一點啊。

他答：現在你一半我一半，等我們老了，你當我的老伴，我當你的老伴。

可是後來，黃鶴家裡來了幾個人，和他爺爺說了什麼第二天黃鶴就要搬家了。臨走的時候黃鶴把一個碗摔成兩半，一邊把半邊碗遞給護舒寶一邊告訴她：你可別弄丟了哦，想我的時候可以洗洗碗，等我回來。

護舒寶把半邊碗往地上一摔：去你媽的，我看過的，電視里男主這個樣子離開，要麼是不回來了，要麼是帶著老婆回來了，哼，你這負心漢。

黃鶴當時就不樂意了，也把半邊碗往地上一摔：「我不就想走的時候浪漫點嗎，好了好了我要上車了，司機都催了，記得給我寫信啊。」說完就急急忙忙的上車了，兩個人隔著車窗相望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

車啟動了，護舒寶好像突然想起什麼，追著車跑了半里路，黃鶴看著在車後追的她，哭得更大聲了，敲打著車窗，嚇到了車上的人，說：別追了！傻瓜！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去你媽的！我都不知道你要搬到哪我寫信往哪寄啊！」護舒寶邊跑邊喊道。

二

護舒寶因為沒法寄信，想他的時候只好洗碗。整整洗了十年，黃鶴也沒有回來。也正是在這種心境下，練就了一身洗碗絕學，一時間旁人無人出其右。

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洗碗界也有江湖。

洗碗流派分南北兩派，南派以護舒寶為代表，而北派則以趙氏碗業董事長趙鐵柱為代表。兩個派系派的弟子誰也不服誰，終於是在兩派吵嚷聲中一致決定了要讓兩個人決鬥一次。

決鬥的前一晚，兩個人恰好在茶樓相遇，便坐在一起。

趙鐵柱問道：我們這場決鬥你覺得有什麼意義？

護舒寶不緊不慢地說：名聲。

趙鐵柱品著茶：你要這麼多名聲幹嘛？這些都是累贅啊。

護舒寶倒著茶：名聲夠大的話，黃鶴聽到了就回來找我了。

「沒想到頂頂大名的南派舒寶竟是個痴情之人，哈哈哈，明天見」說罷，趙鐵柱放下茶杯徑直走到店小二面前湊在他耳朵上說：「茶錢她付。」

店小二笑笑道：不好意思先生，那位小姐在喝茶之前就說是您付錢的。

趙鐵柱笑道：沒想到啊，老夫今天還被你這個小姑娘擺了一道，哈哈哈。

護舒寶笑了笑喝了口茶：明天還望手下留情啊。

三

擂台上，護舒寶和趙鐵柱面對面的站著，兩人面前各擺著一隻臟碗，擂台兩邊是南派北派兩方人馬。

比試的規則是在一炷香內把這個碗洗乾淨，最接近完美者獲勝。

台上兩人沒有發話，台下兩派也沒人敢出聲。

突然，趙鐵柱出手了，正是趙家成名絕技，趙氏六十四手。六十四手以八卦為陣，在碗中形成八卦大陣，找到碗中的各個污點，再以八卦柔和的力道進行擦洗。不一會兒他手中的碗就褪去了所有污漬，北派的人看到這一幕不禁拍手歡呼。

而護舒寶則是靜靜的在洗碗，表面上看就好像平常正常的洗碗。南派的人在台下看了不禁唏噓，但是對面的趙鐵柱看了眉頭卻是一皺。因為他能感覺到這個護舒寶並不簡單，他隱隱感覺到護舒寶手上竟同時充斥著兩種溫度。

「難道這就是失傳已久的，冰火兩重天！」台下幾個南派老者看來是看出了端倪，「可是就算是冰火兩重天應該也不會是趙氏六十四手的對手啊？莫非這次要敗給北派？」

「蠢材，真的是冰火兩重天我又怎麼會這麼慌？冰火兩重天只是表象，恐怕真正恐怖的還藏在這個表象里」趙鐵柱心裡考慮著。

不一會兒一炷香就燒完了，開始評審。

「六十四手果然名不虛傳，巧妙運用了八卦陣找出了各個污漬的位置，找不到任何殘留，妙哉妙哉」評委們摸著鬍子笑著說道。

「可是這冰火兩重天，看起來洗也不是很乾凈啊，舒寶，這？」

護舒寶只是一笑，拿起她的碗，輕輕的彈了一下，碗表層竟然掉落了一層碎冰，再看那碗，竟是晶瑩透亮，在燈光映射下宛如一朵白花。

「這這這，這到底是？」評委們都瞪目結舌。

「其實這不止是冰火兩重天，還加入了我自己悟到的一式，名為葉底藏花。不僅利用火將碗進行消毒，更將一層薄冰敷在碗上，薄冰破碎之時就是碗中花綻放之時。」

「哈哈哈，好個葉底藏花，我趙某這次比試輸得心服口服。護舒寶，今日我把名聲送給你，往後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希望你像我一樣，拼一口氣，點一盞燈。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燈就有人。」趙鐵柱笑道。

「舒寶記住了。」

四

「有消息了嗎？」

「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消息，再去探。」

護舒寶擺了擺手，繼續讓下人去找黃鶴的消息。本以為名聲大震之後很快就能找到他，但是距離那次與趙鐵柱的比試都過了一個月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唉」護舒寶坐在大堂捂著額頭嘆氣道。

「大名鼎鼎的洗碗界至尊護舒寶怎麼唉聲嘆氣的啊？不就是找個人嗎？我米老頭的人脈遍布整個武林。」一個人扇著扇子走進大堂。

來人名叫米老頭，說人脈遍布武林也沒錯，畢竟在全國各地都有他的怡紅院分院。

「你真能幫我找到他？」護舒寶問道。

「當然，不過找到之後你得幫我件事。」米老頭笑道。

「不違背江湖道義的話我可以幫你，你先說是幫你幹什麼？」

「幫我殺掉朴正歡，你知道的，他無惡不做，仗著家財萬貫，以錢易權，黑白兩道都有他的人，我們根本不好動手殺他，只有靠你，能夠靜靜悄悄地把他殺掉，黑白兩道就算想復仇也不知道是誰殺的，這樣一來，就能懲奸除惡，何不快哉？」

「我看沒那麼簡單吧？報紙我看了，他想收購你的怡紅院，他黑白兩道都有人，你答不答應都是答應，所以你找我殺他，用我的方法除去他，就懷疑不到你頭上，你就可以保住你的怡紅院，還減少一個強大競爭對手，我說得沒錯吧？」

「厲害厲害，不愧是碗尊，什麼小心思都瞞不過你啊」

「好，說定了，你幫我找到黃鶴，我再幫你殺朴正歡。」

「一言為定。」

不愧是消息網遍布全國各地，三天後米老頭就笑嘻嘻地來護舒寶府上，說：「有消息啦，嘿嘿」

護舒寶手一抖，茶杯都差點沒拿穩，問道：「他在哪？」

「江南皮革廠，已經確認那裡的老闆就叫黃鶴，你看，你讓我辦的事已經解決了，我讓你辦的事是不是應該？」

「我得先去見他。」

「好吧，那你可得快點，要不然我的怡紅院就要被收了啊。」

「你放心，我護舒寶答應你的事還能反悔不成？」

在江南皮革廠，護舒寶果然見到了黃鶴，兩人見面起初都是一愣，然後眼淚止不住的下落。兩個人坐在一起聊了一天一宿，從她哭喊著追著車跑聊到她南北碗界一戰成名，從他哭喊著敲打著窗到他當上皮革廠老闆。最後終於是聊到了她說怎麼找到的他。

「什麼？你要殺朴正歡！？」

「啊？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朴正歡我認識啊，有過生意的來往，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們可以在碗上下毒，他的僕人試過菜之後發現沒有毒他才會吃，等到他開始吃的時候毒就從碗滲透到菜里，這樣就能解決掉了。」

「嗯，和我想得一樣。」

五

和預想的一樣，黃鶴約出來朴正歡，護舒寶悄悄地潛入廚房作業。兩個人分頭行動。

兩邊都完事之後，護舒寶和黃鶴會合一起去見朴正歡。

飯桌上，只有朴正歡、護舒寶和黃鶴三人。

「哈哈哈，久聞碗尊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朴正歡笑著對護舒寶說道。

「朴老過獎了，不過虛名而已。」寒暄了許久後，護舒寶看到朴正歡吃了下了毒的菜說：「那個，我和黃鶴還有急事要辦，你們慢吃。」

「不看到我死就走嗎？你這殺手不夠專業啊？黃鶴，動手！」朴正歡笑道。

「什麼！？」護舒寶被突然用力的黃鶴壓在桌上。

「對不起了舒寶，其實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我其實是朴正歡的私生子，小時候被放在那邊養，懂事之後就被接回來了，我把你的計劃全都說出來了，抱歉。」

「我早就讓下人把碗給換了，順便還試了試碗有沒有毒，確認沒有毒了才讓他們把菜裝上來的，護舒寶，你有沒有什麼遺言要說嗎？」朴正歡笑道。

「事到如今，我還想問最後一句，黃鶴，你愛過我嗎？」

「愛過」黃鶴有點哽咽。

「那你吃一口我做的菜好不好，以前你只用過我洗的碗，今天是你第一次吃我做的菜，當然，也是最後一次了。」護舒寶也是哽咽道。

「好！」黃鶴帶著哭腔動起筷子，大吃了幾口桌上的菜。

「你們在拍電影嗎？黃鶴，吃完快動手殺??了??她??嘔」朴正歡說著說著突然吐出了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什麼！？這是！？」黃鶴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朴正歡向護舒寶問道。

「你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和朴正歡有什麼貓膩嗎，一般人怎麼可能和這麼大的老闆單獨一個飯局，還有你忘了我的成名技叫葉底藏花嗎，我是故意把表層有毒的碗作為誘餌，對其他的碗都用了葉底藏花，表面上的冰層你們試毒當然試不出，等菜上了一陣，冰融化了，毒自然就滲入菜里，現在你也吃了不少，你還有什麼遺言嗎？」護舒寶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你??」黃鶴剛想說話，卻也是吐了一口黑血，倒地不起了。

六

後來，下人在飯桌上發現了三具屍體。

從此沒人提起一代碗尊護舒寶。

倒是民謠「江南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王八蛋老闆黃鶴吃喝嫖賭，欠下了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我們沒有沒有辦法，拿著錢包抵公司。原價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錢包，通通二十塊，通通二十塊！黃鶴王八蛋，你不是人，我們辛辛苦苦給你幹了大半年，你不發工資，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流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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