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康歌謠教學隨感

（周曉康攝於Moondah Beach）

文/周曉康

這些年我教過的學生，從大學到中學、小學，成千上百；每個年級，每個年齡段都有，覆蓋了人生受教育的每個階段。從大學教到中小學，說實話，在國外教中學比教大學更難，更具挑戰性 -- 每節課都是一場「你吵我叫」的挑戰！不是身臨其境，根本無法想像! 尤其是8-9年級（即初二、初三），正是青春期的叛逆階段。教書除了傳授知識，還要管課堂紀律，使出渾身解數，對付那些搗亂學生，會把你活活氣死！在語言上，你沒法跟他們「對戰」，也沒法跟他們「鬥智」，只能對他們乾瞪眼！（一點不誇張！）所以我說《曉康歌謠》是被這些學生「逼」出來、「激」出來的！完全是為了取悅於他們，讓他們學得開心，學得有趣， 而不是厭倦，疲乏，掙扎，反抗！否則， 整個課堂就會變成「地獄」（turn into a hell）！你有再高的學歷，再多的知識，再精彩的教案，都會付之東流，無濟於事！不信，你來試試！

所以我說我編這些歌謠， 一開始完全是為了「自救」，把自己從這一「水深火熱」的「地獄」中「救」出來，把這些調皮搗蛋的學生給穩住，讓他們坐得住，聽得進，記得住！而《曉康歌謠》給我的成就感，真的是比我當年在台上從墨爾本大學校長手裡領取博士學位證書還要大！《曉康歌謠》，論字數，不上千百，論程度，淺之又淺，可是，它比我那洋洋十萬字的博士論文更實用，更有效， 更受人歡迎！！不僅「自救」，還能「救人」，讓我們的學生和老師真正地寓樂於教，寓樂於學，吟、唱、說、笑，把學漢語作為人生的一大享受！

再來看看《曉康歌謠》的奇蹟：

這個學期，開學才三個星期， 我的七年級學生已經學會並記住了6首歌：1、《字母歌》、2、《筆畫歌》、3、《四聲歌》、4、《山水歌》、5、《林火歌》、 6、《人口歌》，就這些歌里的單詞，加起來少說也有100個了，很多生詞是課文里所沒有的！還有4 - 5個句型：「是」字句（關係過程）、「有」字句（存在過程），動作句（物質過程），情感句（思維過程），感嘆句（屬性過程）（請原諒，我用的是系統功能語言學的術語，習慣了！）。而他們是沒有一點兒漢語背景的純老外、零起點的學生，每周只有2-3節漢語課（兩周5節），每節課40 分鐘或80分鐘！有時一節40分鐘的課上下來，大家都不願下課了！尤其是10:45-11:15 的課間休息，下課鈴都打過了，我們還在唱歌，大家排著隊來台前領獎 - jellybeans(珍珠軟糖)！

八年級的學生學了5首跟動物這一話題有關的歌：27、《寵物歌》、28、《小狗小貓真可愛》、29、《它是我的好夥伴》、32、《十二生肖歌》，33、《動物歌》，人人都會念，會唱， 會背， 加上他們都喜歡看動畫，一放動畫， 大家就異口同聲地跟著唱，效果好極了！這些歌里的生詞和句型， 除了課文里出現的，還有很多是新詞，如：全都、見了、夥伴，生肖、圖、祝福、幸福、國寶、熊貓。 如果把這些詞都拿出來單獨教，不僅增加了教學量， 增加了記憶負擔， 而且誰也不會願意學，也不會去記，更不用說記住了！但是放在這些歌謠里，他們就不知不覺地學會了，而且記住了！這就是我的絕招！《曉康歌謠》的奇蹟！

對了， 今年的七年級和八年級的學生，在開學第一天，還學了《過c春節》這首歌。這首歌的歌詞和句型有很大難度（本來是為高年級學生寫的，在第4集），尤其是對那些七年級零起點的學生，簡直就是看「天書」了！但是結合動畫一放，大家一個個都樂了！個個眼睛盯著屏幕，聚精會神，喜笑顏開 - Wow, 這麼好看啊！鞭炮煙花一起放，敲鑼打鼓真熱鬧！整個教室沉浸在中國新年/春節的節日氣氛里，昔日的「地獄」成了「天堂」！這麼難的歌，居然每個人也都能背得滾瓜爛熟了！這周的考試，兩個班的學生都積極要求「口試」，可以說每個人都能熟背3-4首，有的居然還願意選這首《過春節》，因為我說可以加分！

還有意思的是，這學期學校決定把去年我們兩個七年級中文班的學生對換，這樣去年Mr Yang 教的那個班今年升八年級就能跟我學歌謠了。他們當然都很高興，但我那班的學生就不幹了！天天跟Mr Yang吵著要到我們班上來學唱歌，Mr Yang無奈，我就讓他每次我們學新歌的時候，在下課前10-15分鐘時把學生帶到我班上來，兩個班的學生在一起學，他們可高興啦！這也為我們的中文教學開創了一個新的模式，老師和學生互幫互學，整個走廊上都充滿了我們中文班學漢語的歌聲，甚至連學法語的學生也要來跟我們的學生學唱歌了！學生們自己課上、課後、課內、課外地在那兒唱，自然就在為我們的中文課作宣傳啦！

更有意思的是，我今年8年級的中文班上有個殘疾學生，很愛學中文。她有個特殊護理老師（澳洲人），每節課都陪著她（進出教室要幫她推輪椅）。以前這個老師只是坐在教室的角落裡自己看看報紙，寫寫東西，消磨時光。 但第一周下來， 她看到/聽到學生們讀唱歌謠這麼起勁，居然也忍不住加入了進來， 跟著學生們一起唱， 現在她也能背唱好幾首了， 她說這是她看到的最有趣、學生最喜歡的課！這真讓我高興，又平添了幾分成就感！

今年九年級的學生有兩個班，我教一個班， Mr Harper 教一個班，我們每隔一周，交換一次，他教我的班，我教他的班。所以大家都能學到我的歌謠。這學期剛上了4 節課，他們已經學了第2集的頭兩首：51、《一天又一天》、52、《天天有收穫》。這兩首歌都是和他們所學課文中的「日期」、「星期」和年份這一主題有關，這樣的內容本來很枯燥，但是通過唱歌，朗讀（有的學生喜歡朗讀），硬是把「今天」、「明天」、「昨天」、「前天」、「後天」「星期一到星期天」，「上課」、「下課」、「做功課」、「上學」、「收穫」這些日常用詞和片語都記住了，不能不說是一大驚喜和收穫！尤其是第51首的音樂，是根據一首有名的英語兒歌改編的，旋律優美、輕快，學生們都很熟悉和喜歡這首曲子，所以不到五分鐘，就學會了，合著錄音機的音樂全班唱，小組唱，獨唱，唱得可起勁了！最後一放動畫，一個個都拍著手鼓掌，大聲叫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的11-12年級的母語組中文班學生，開學第一周學了《過春節》，第二周學了第160首《情人節》，雖然語言上通俗易懂，但讓他們自己寫詩歌，也非易事。有的同學發現我的歌謠集里關於節日的兒歌缺一首「元宵節」，於是我們當堂全班練習寫《元宵節》。我在白板上寫了開頭的第一句：正月十五元宵節，全班七嘴八舌湊了一句：元宵個大香又甜，我又給出了第三句的前半句：家家團圓……. ，幾個同學馬上添了後半句：……慶牛年， 最後，有個同學想出一句很精彩的結尾：六街燈火滿人間！ 我問大家為什麼要說「六街」， 有何出處？ 誰都答不上來。 於是， 這個同學又建議把「六街」改成「花街」，全班一致通過。 下面就是我們全班引以為豪的《曉康歌謠》第161首：

元宵節

正月十五元宵節，

元宵個大香又甜。

家家團圓慶牛年，

花街燈火滿人間！

大家說這首歌只要每年在十二生肖上改一個字， 可以用十二次！ 甚至不止十二年！

通過這樣的學習和實踐，使我嘗到了更多的甜頭：不管是低年級的非母語背景的學生喜歡我的歌謠，高年級的學生，無論是母語還是非母語背景，也可以從《曉康歌謠》中學到寫作、寫詩、寫兒歌、童謠的語言和技巧。去年我在這裡一所華人周末中文學校教11-12年級的非母語組中文班，班上的很多同學都喜歡學寫詩歌，我就讓他們模仿我寫的節日歌謠，寫了幾首關於春節、母親節和父親節的兒歌，贈給父母。有幾首稍加修改後，很不錯呢！我想有機會把它們作為學生習作發表，以鼓勵他們學習漢語的積極性。

還值得一提的是， 今年我在墨爾本規模最大的一所華人周末學校新金山Brighton分校小學部，在他們的校長的支持下，開了一塊《曉康歌謠》實驗田，教一個非母語背景的三年級中文班，同時還和其他老師的二年級和四年級，接下去還有五年級、六年級的中文班合作。在下課前的15 分鐘，幾個班合起來，學唱曉康歌謠。開學才兩個周末，我們已經學了五首歌：54、《過春節》、10、《我你他》、151、《誰和誰一家》、47、《真好吃》、57、《過節吃什麼》，因為我這個班本學期的課文話題是「吃飯」。這些孩子在家裡都不說漢語，聽到做作業、寫漢字就害怕！但是唱起歌來，手舞足蹈，很快就把這麼多的生詞和句子就記住了，甚至當我讓他們在彩色紙上把學過的歌謠抄下來，再配上自己的插圖和圖案時，他們都毫無怨言、興高采烈地做了！班上還有個叫白靈雙的女孩，別看她有個中文名字，她可是地道的老外（英文名字叫Ashleigh Baker），父母雙雙是藍眼睛、高鼻子的澳洲人。但她愛唱中文歌，幾分鐘就把歌詞記住了，還自告奮勇地跑到台前，站在椅子上給全班打拍子！自己唱一句，讓全班跟著她「唱！」儼然是個小老師！看到她唱得那麼認真，那麼投入，那麼地道，連我都服了她了！就這樣，我在那裡既教了學生，又教了老師，讓她們親眼目睹我的教學風格和方法。相信不久的將來，《曉康歌謠》就會在澳洲的這塊土地上生根，開花，結果！

總之， 《曉康歌謠》徹底地改變了我的教學理念和教學生涯，教學成了一件真正的人生享受和精神寄託。從語言到文化，從填詞到作曲，從朗誦到歌唱，從伴奏到動畫，從中文到英文，從錄音到合成，從編輯到排版，《曉康歌謠》可以說是一部集語言、文學、音樂、美工和現代科技之大成的巨作，從中我也學到了很多很多，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豐富多彩，工作的輕鬆愉快！每當我走進教室，看到一張張的笑臉，聽到一陣陣的歌聲，我的心裡真的比吃了蜜還甜！在校園裡，無論是課間，午間，還是下午放學後，我的那些中文班學生以及他們的朋友們老遠地都在跟我揮手打招呼：你好！Dr. Jo（Zhou）！你好！ Dr. Xiao! 有的連著叫我，一聲又一聲，生怕我聽不見！ 這樣的友好和厚待，儘管有的學生喜歡開玩笑，還是讓我很受感動！畢竟全校那麼多（兩百多個）老師中，華裔老師只有兩個，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曉康歌謠》使我跟這些藍眼睛、黃頭髮的孩子們的距離縮短了，心也貼得更近了！

周曉康

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