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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經 機緣品第七(2)

僧智常,信州貴溪人,髫年出家,志求見性,一日參禮。師問曰:「汝從何來,欲求何事?」曰:「學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禮大通和尚,蒙示見性成佛之義,未決狐疑,遠來投禮,伏望和尚慈悲指示。」師曰:「彼有何言句,汝試舉看。」曰:「智常到彼,凡經三月,未蒙示誨,為法切故,一夕獨入丈室,請問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見虛空否?』對曰:『見。』彼曰:『汝見虛空有相貌否?』對曰:『虛空無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凈,覺體圓明,即名見性成佛,亦名如來知見。』學人雖聞此說,猶未決了,乞和尚開示。」師曰:「彼師所說,猶存見知,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此之知見瞥然興,錯認何曾解方便?汝當一念自知非,自己靈光常顯現。」常聞偈已,心意豁然,乃述偈曰:「無端起知見,著相求菩提。情存一念悟,寧越昔時迷。自性覺源體,隨照枉遷流。不入祖師室,茫然趣兩頭。」智常一日問師曰:「佛說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願為教授。」師曰:「汝觀自本心,莫著外法相。法無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見聞轉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具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義,不在口爭,汝須自修,莫問吾也。一切時中,自性自如。」常禮謝執侍,終師之世。

智常比丘,信州貴溪人。童年時出家,志在求得明心見性。有一天,來參禮六祖,六祖問他:「你從那裡來?想要求得甚麼嗎?」

智常答說:「學僧最近到洪州白峰山參禮大通和尚,承蒙他開示見性成佛的奧義,只是心中還有一些疑惑不能解決,因此從遙遠的地方前來參禮,祈求和尚慈悲為我開示。」

六祖說:「他都說了些甚麼?你試著舉出一些例子說說看。」

智常說:「我到了那裡,大約住了三個月,都不曾得到他的開示教誨,我因為求法心切的緣故,有一天晚上,我單獨進入方丈室,請他開示:『甚麼是我的本來 心性呢?』他說:『你見過虛空嗎?』我回答說:『見過。』他又問:『你所見的虛空有沒有相貌呢?』我回答說:『虛空沒有形體,那有甚麼相貌可言呢?』他 說:『你的本性就如同虛空,了無一物可見,這就叫作正見;沒有一物可知,這就叫作真知。沒有青黃長短等色法的區別,但見得本源清凈無染,覺體圓融澄明,這就叫作見性成佛,也叫作如來知見。』學僧雖然聽了這個說法,還是不能解決內心的狐疑,所以懇求和尚開示。」

六祖說:「那位和尚所說,還存有知見在,所以不能使你全然明白。我現在給你一首偈語:『不見一法猶心存無見,就好像浮雲遮蔽日光。不知一法猶執守空知,依然像太虛中閃電。這個知見是瞬起暫現,然而卻如此錯認知見,那裡曾了解隨緣方便?你應當要能一念知非,好讓自性靈光經常顯現。』」

智常聽了這首偈語以後,心裡豁然開朗。於是也說了一偈:「無來由的生起知見,執著外相覓求正覺,只要存有悟的念頭,那能出離昔時迷惑?自性中覺悟的源體,仍隨知見徒然遷流。若非進入祖師丈室,依舊茫然執著兩端。」

有一天,智常問六祖說:「佛陀說三乘教法,又說有最上乘,弟子不了解,願求和尚教導。」

六祖說:「你應觀照自己的本心,不要執著心性外的法相。佛法並沒有四乘之分,而是人心各有不同:從目見耳聞下轉誦經典的人是小乘行者,悟解佛法義理的人是中乘行者,依法修行的人是大乘行者,萬法完全通達,萬法具足完備,一切不染不著,遠離一切法相,無一法可得,這就叫作最上乘的行者。乘是行的意思,不 是在口頭上爭論就能得到。你應該自己依法修行,不必問我。無論在什麼時候,你自己的佛性都是來去無礙,圓通無礙的。」

智常禮謝六祖的開示,從此侍奉六祖,一直到六祖示寂。

註:此人的問題在於,不了解空亦復空,最終達到了無可得,才能逼近空性。若是執著於空,

就陷入惡取空中。只要把空都空掉,面對世界,才能做的

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而惡取空只能達到第二個境界,達不到第三個境界。

僧志道,廣州南海人也,請益曰:「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十載有餘,未明大意,願和尚垂誨。」師曰:「汝何處未明?」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師曰:「汝作么生疑?」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不審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則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師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說,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用,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迴,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乃謗佛毀法。聽吾偈曰: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諸求二乘人,目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妄立虛假名,何為真實義?惟有過量人,通達無取捨。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外現眾色像,一一音聲相。平等如夢幻,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二邊三際斷。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劫火燒海底,風鼓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吾今強言說,令汝舍邪見。汝勿隨言解,許汝知少分。」志道聞偈大悟,踴躍作禮而退。

志道比丘,廣州南海縣人。有一天,他請示六祖大師:「學人自從出家以來,閱讀《涅槃經》已經有十多年了,還不明白經中大意,請和尚慈悲教誨!」

六祖說:「你甚麼地方不明白呢?」

志道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我對這首偈語有所疑惑。」

六祖說:「你為甚麼會有疑惑呢?」

志道說:「一切眾生都有二身,就是所說的色身和法身。色身是無常的,有生有滅;法身是常的,沒有知覺。經中說『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不知道是那個身 入於寂滅?那個身受此真樂?如果說是色身,當色身壞滅的時候,地水火風四大分散,完全是苦,既然是苦,就不可說是樂了;如果說法身入於寂滅,那麼法身如同草木瓦石一樣的沒有知覺,由什麼來享受真樂呢?又法性是生滅法中的實體,五蘊是生滅法中的相用,一體有五用,生滅應當是恆常的。生就是從性體而起的相用, 滅就是攝相用而還歸於性體。如果聽任他們再生,那麼有情含識的眾生就不斷絕也不滅亡;如果不聽任他們再生,就將永遠歸於寂靜,而與無情的東西沒有甚麼不同了。這樣,一切萬法就被涅槃所限制,生命尚不可得,還有甚麼快樂可言呢?」

六祖說:「你是佛門弟子,為甚麼學習外道的斷常而妄自議論最上乘法呢?據你所說,就是色身之外另有一個法身,離了色身的生滅可以另外求得法身的寂滅。又推論說涅槃常樂,要有某個身來受用。這是在執著生死,貪著世間的快樂。你應當知道,佛陀就因為一切迷執的眾生妄認五蘊假和的色身為自我,分別妄計一切法 為外塵,貪生厭死,妄念遷流,不知人生如夢似幻,虛假不實,枉受生死輪迴,反而將常樂的涅槃看成是苦,整天忙碌地賓士營求俗務。佛陀為憐憫這些愚迷眾生,於是開示涅槃真樂的境界。是沒有剎那生起的相可見,也沒有剎那壞滅的相可尋,更沒有生滅可滅,才是涅槃寂滅分明現前的境界。正當寂滅現前的時候,也沒有甚 么東西可以讓你感受到這是寂滅,這就是所說的常樂。這種常樂本來沒有甚承受的人,也沒有甚麼不承受的人。那裡會有一體五用的名稱呢?更何況你還說涅槃禁伏一切法,讓它們永無生命呢?這就是在毀謗佛法了。

聽我說一首偈語:『至高無上大般涅槃,圓融明凈常寂靈照,凡夫愚人說是死亡,外道之人執為斷滅。二乘行者視為無作,全都屬於情識執著,是六十二見的根本。只是妄立虛假名目,何曾具有真實之義?唯有超越常人的人,通達一切不取不舍。因知五蘊色法心法,以及五蘊中的假我,只是外現種種色像,各種不同的音聲 相,一切平等皆如夢幻,不必生起凡聖見解,也不必作涅槃理解,二邊三時一起坐斷。常應六根生起大用,卻沒有諸用的念頭。分別思量一切諸法,卻沒有分別的妄見。縱使劫火燒乾海底,災風鼓動諸山相擊,這真常寂滅的法樂,就是大般涅槃實相。我今在此勉強形容,使你捨棄不正見解。你若不去隨言生解,定能領悟少分佛 法。』」志道聽了偈語之後,得大開悟,歡喜踴躍地禮謝而退。

註: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最主要就是解釋這句話,這句話出自《涅槃經》,當然這裡的《涅槃經》不是南傳佛教涅槃經。

這句話實際上是完整的空的推理過程。龍樹《中論》說

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

又說

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

他的推理過程在《大般若經》,佛陀曾經跟須菩提這麼說道

善現!緣起之法都無自性,若法無自性則無所有。

善現。如是諸法皆無自性。若無自性則無所有。若無所有則不可說有合有散。

如果諸法是緣起的,那麼諸法皆是無自性的。

若是無自性的,那麼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不存在的,那麼就不能說他是生滅的,變化的。

因此,諸行無常,推出事物是生滅的。

如果是生滅的,那麼就是空的。如果是空的,那就是不生不滅的。

如此就是涅槃了。

所以志道問,誰色身是不是無常的,本身就問錯了,色身根本就不存在。本來就已經在涅槃中,只是此人不知道,而涅槃本身也沒有什麼承受者。

若是產生什麼感覺,這就是凡夫。只是佛方便說法,說涅槃為樂罷了。

行思禪師,生吉州安城劉氏,聞曹溪法席盛化,徑來參禮。遂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師曰:「汝曾作什麼來?」曰:「聖諦亦不為。」師曰:「落何階級?」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師深器之,令思首眾。一日,師謂曰:「汝當分化一方,無令斷絕。」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紹化,謚弘濟禪師。懷讓禪師,金州杜氏子也,初謁嵩山安國師,安發之曹溪參叩。讓至禮拜。師曰:「甚處來?」曰:「嵩山。」師曰:「什麼物,恁么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師曰:「還可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師曰:「只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羅讖:汝足下出一馬駒②,踏殺天下人,應在汝心,不須速說。」讓豁然契會,遂執侍左右一十五載,日臻玄奧,後往南嶽,大闡禪宗,敕謚大慧禪師。

行思禪師,生於吉州安城一戶姓劉的人家,聽說曹溪這裡弘揚佛法十分興盛,就來參拜慧能大師。行思請教說:「應當怎樣修行,就不會落漸悟的套路?」大師回答說:「你曾經怎樣修行?」行思說:「我對四聖諦都沒有修。」大師說:「那你落到什麼套路?」行思回答:「四聖諦都沒有修,還落什麼套路呢?」大師對行思十分器重,讓他做首席門徒。有一天,大師對他說:「你應當獨當一面去教化一方,不要讓法門斷絕。」行思既然已經得到了佛法三昧,於是返回吉州青原山,弘揚頓教法門,圓寂後被謚為弘濟禪師。

懷讓禪師,金州一戶杜姓人家的孩子,最初參謁嵩山的安國師,安國師打發他去曹溪參拜慧能大師。讓至禮拜。大師問:「你從哪裡來?」懷讓回答:「嵩山。」大師又問:「什麼東西?怎麼來的?」懷讓回答:「如果說一件東西就不妙了。」大師問:「還可以修行證悟嗎?」懷讓回答:「修行證悟不是沒有,執著某一念頭就不會有了。」大師說:「只這不執著某一念頭,就是各位佛所維護的,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西天的般若多羅法師有預言,說你門下會出一匹龍馬駒,馳騁天下無敵手。這個預言你要謹記於心,不必急著表白。」懷讓豁然貫通,心中領會,於是隨侍大師左右整十五年,修養和智慧與日俱增,後來前往南嶽開設道場,把禪宗發揚光大,圓寂後被朝廷賜謚為大慧禪師。

註:《中論》說

是故經中說,若見因緣法,則為能見佛,見苦集滅道

而《中論》的緣起是什麼呢?是空性,所以理解了空性就是切入了四聖諦。

也就是沒有苦,無需滅,本來清凈,這就是四聖諦。

當年達摩傳衣缽給二祖慧可,有個公案

一天,達摩召集他的眾弟子說:「我回天竺的時間快到了,你們跟我學了這麼多年,何不談談自己的心得。」

  僧副說:「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

  達摩評價:「汝得吾皮。」

  接著發言的是尼總持,他說:「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公式佛國,一見更不再見。」

  達摩的評價也不高:「汝得吾肉。」

  道育說:「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

  達摩眼睛一亮,評價:「汝得吾骨。」

  輪到慧可,慧可只是向師傅禮拜,依然佇立,沒有說一句話。

  達摩注視良久,給了最高評價:「汝得吾髓。」

  達摩告訴慧可:「昔日如來佛在靈鷲山法會上拈花示眾,眾弟子不解,獨有迦葉大師破顏微笑。於是,如來說『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諸迦葉』。後來,輾轉相傳,到我處已二十八代!我今年再囑咐你,你當護持並授予你袈裟,以此作為佛法的信物,各有所表,你應當知道啊!」

  慧可說:「請師父明示。」

  達摩接著道:「內傳佛法印記,以此證明心意;外付以袈裟,從此規定宗首。後世學者淺薄,疑慮競相產生,說我西方佛子傳你東方弟子,憑什麼得佛法?用什麼來證明?今天傳你這套衣法,就能消除以後許多無端的責難。」達摩又講了諸多佛理,最後念了4句偈言:「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念畢,將《楞伽經》四卷鄭重賜予慧可,慧可由此正式成為中國禪宗第二代祖師。

 永嘉玄覺禪師,溫州戴氏子,少習經論,精天台止觀法門,因看《維摩經》,發明心地。偶師弟子玄策相訪,與其劇談,出言暗合諸祖。策云:「仁者得法師誰?」曰:「我聽方等經論,各有師承,後於《維摩經》,悟佛心宗,未有證明者。」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儘是天然外道。」曰:「願仁者為我證據。」策云:「我言輕,曹溪有六祖大師,四方雲集,並是受法者。若去,則與偕行。」覺遂同策來參,繞師三匝,振錫而立。師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師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師曰:「如是如是。」玄覺方具威儀禮拜,須臾告辭。師曰:「返太速乎?」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師曰:「誰知非動?」曰:「仁者自生分別。」師曰:「汝甚得無生之意。」曰:「無生豈有意耶?」師曰:「無意誰當分別?」曰:「分別亦非意。」師曰:「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一宿覺。後著《證道歌》,盛行於世,謚曰無相大師,時稱為真覺焉。

永嘉玄覺禪師,溫州戴氏人家的兒子。自幼研習經論,精通天台止觀法門。因為閱讀《維摩經》,得以發明心地。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偶然相訪,和他暢談,玄覺所說都能契合諸祖的意旨。玄策問他:「仁者是在那一位老師門下得法?」

玄覺說:「我聽大乘方等經論,每部都各有師承,後來從《維摩經》中悟得佛法相傳以心印心的宗旨,只是還沒有為我作證明的人。」

玄策說:「在威音王佛未出世以前,還可以說有無師自悟的人;在威音王佛出世以後,無師自悟的人,都是天然外道。」

玄覺說:「希望仁者能為我印證。」

玄策說:「我人微言輕,曹溪有位六祖大師,各方前往參學者眾,而且都是領受正法的人。如果你要去,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往。」

於是玄覺就和玄策一同前來參謁六祖。玄覺繞著六祖走了三圈,振錫杖,而後站立不動。

六祖說:「出家人應該具備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從甚麼地方來,為何如此傲慢無禮?」

玄覺說:「生死問題是人生的大事,因為生命無常,來去迅速。」

六祖說:「為甚麼不去體會無生,來了悟生命來去本來就沒有所謂迅速不迅速呢?」

玄覺說:「體認自性則自性本就無生無死,既無生死,則無遲速可言。」

六祖說:「誠然是這樣!誠然是這樣!」

玄覺這時才具備威儀向大師頂禮拜謝,隨即告辭。六祖說:「就這樣回去不是太快了嗎?」

玄覺說:「本來就沒有動,那有遲速可言?」

六祖說:「甚麼人知道本來不動?」

玄覺說:「是仁者自心生起了分別。」

六祖說:「你已深悟得無生的意義了。」

玄覺說:「無生那裡還有甚麼意義在呢?」

六祖說:「如果沒有意義,誰來分別呢?」

玄覺說:「分別本身也沒有甚麼意義。」

六祖說:「很好!請小住一晚吧!」

當時的人就稱玄覺為「一宿覺」。後來著有《證道歌》,流傳於世。

註:心識本來清凈,不生妄念。但以妄想執著,導致離言有生有滅(妄念)。

我們通過邏輯證明。按照佛教理論,生起一個念頭,需要具足因緣。

就是六六六。

六根和六塵和合生起六識。按照唯識的說法,現行又會熏習種子,種子又會生起現行。

那麼任何一環一破,那麼整個邏輯破碎。

那麼什麼是六根呢?就是生起六識的種子,比如眼根種子。

那麼什麼是六塵呢?就是執著於外境實有的妄念。

兩者和合,生起六識。

那麼佛有沒有六根,肯定沒有,因為假如有,那還是佛嗎?

同樣,也沒有六塵。如此,六識就生不起來,那麼六識既然生不起。

拿什麼熏習阿賴耶識?如此整個邏輯破碎。

那麼按照唯識的講法,若是外境是不存在。所有運作都是心識的運作,便沒有外物污染心識,只是心識迷了。因為心識不可能染污心識。所以心識本來清凈。

心識必然生不起妄念,也就無所謂滅。故不生不滅。

禪者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庵居長坐,積二十年。師弟子玄策,遊方至河朔,聞隍之名,造庵問云:「汝在此作什麼?」隍曰:「入定。」策云:「汝雲入定,為有心入耶?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策云:「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無對,良久,問曰:「師嗣誰耶?」策云:「我師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為禪定?」策云:「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隍聞是說,徑來謁師。師問云:「仁者何來?」隍具述前緣。師云:「誠如所言,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云:「隍禪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後歸河北,開化四眾。一僧問師云:「黃梅意旨,甚麼人得?」師曰:「會佛法人得。」僧云:「和尚還得否?」師云:「我不會佛法。」師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里許,見山林郁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乃膝跪浣衣石上。忽有一僧來禮拜,雲方辯,是西蜀人,昨於南天竺國,見達摩大師,囑方辯速往唐土,吾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見傳六代於韶州曹溪,汝去瞻禮。方辯遠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師乃出示,次問上人攻何事業。曰:「善塑。」師正色曰:「汝試塑看。」辯罔措。過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師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師舒手摩方辯頂,曰:「永為人天福田。」師乃以衣酬之。辯取衣分為三,一披塑像,一自留,一用棕裹瘞地中。誓曰:「後得此衣,乃吾出世,住持於此,重建殿宇。」有僧舉卧輪禪師偈云:「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曰:「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么長?」

智隍禪師,最初參禮五祖的時候,自稱已經得到佛法真傳,曾在庵中長習靜坐達二十年之久。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雲遊到河北朔方時,聽到智隍禪師的聲名,就到他所住的庵堂造訪,問他說:「你在這裡作甚麼呢?」

智隍禪師說:「入定。」

玄策禪說:「你所說的入定,是有心入呢?還是無心入呢?如果說是無心入,一切沒有情識的草木瓦石,應該算是得定了;如果說是有心入,一切有情含識的眾生也都應該得定了。」

智隍禪師說:「我正在入定的時候,不見有心或無心。」

玄策禪師說:「不見有『有心或無心』,那就是常在定中,還有甚麼出定入定呢?如果有出入可說,那就不是大定了。」

智隍禪師無言以對。過了許久,智隍禪師問道:「禪師是嗣承那一位祖師的法門呢?」

玄策禪師說:「家師是曹溪六祖。」

智隍禪師說:「六祖以甚麼為禪定呢?」

玄策禪師說:「家師所說的禪定,法身湛然常寂,性相體用一如。五陰緣起,其性本空;六塵境相,不是實有,心本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本無所住,遠離住著禪的寂靜;禪性本無生滅,遠離生起禪定的念頭。心好比虛空,又沒有虛空量可得。」

智隍禪師聽了這一番道理,就直接來拜謁六祖大師。六祖問他說:「你從甚麼地方來呢?」

智隍禪師於是把遇到玄策禪師的前緣述說一遍。六祖說:「的確如玄策所說。只要你的心如虛空,不執著於空見;應用自在無礙,或動或靜都不分別思量,忘卻凡聖的差別,泯滅能所的對待,如此性相一如,自然無時不在定中。」

智隍言下大悟,二十年來的有所得心,完全無聲無影。那天夜裡,河北的官吏、百姓都聽到空中有聲音說:「隍禪師今天得道了!」

後來智隍禮謝辭別六祖,又回到河北,廣開法宴,教化僧俗四眾弟子。有一個僧人請問六祖大師說:「黃梅五祖的佛法意旨,到底是甚麼人得著?」

六祖說:「會佛法的人得著。」

僧又問:「和尚可曾得到?」

六祖說:「我不會佛法。」

有一天,六祖想要洗滌五祖所傳授的法衣,卻找不到好泉水,因此就到寺後五里遠的地方,看到該處山林茂盛,瑞氣盤旋,六祖於是振動錫杖卓立該地,泉水立即應手湧出,積聚成為一個水池,六祖於是跪下,在石上洗衣。忽然有一僧前來頂禮膜拜,說:「我方辯,是西蜀地方的人。我從很遠的地方來,希望能看到祖師傳來的衣缽。」

六祖就把衣缽拿給他看,接著問說:「上人精通甚麼事業呢?」

方辯說:「善於塑像。」

六祖正色說:「你試著塑一尊像看看。」

方辯一時不知所措。過了幾天,他塑成了一尊六祖的法像,大約有七寸高,維妙維肖。六祖笑著說:「你只懂得塑像的性,不懂得佛性。」六祖伸手為方辯摩頂,說:「永遠作為人天福田。」

有一個僧人舉述卧輪禪師所作的一首偈:

卧輪有一個伎倆,能斷絕百般思想,

對外境心不攀緣,菩提心日日增長。

六祖聽了,就對他說:「這首偈語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心性,如果依照這首偈去修行,反而會受到束縛。」

因此,六祖為他說了一首偈語:

惠能沒有什麼伎倆,不用斷絕百般思想,

對境時心不斷生起,菩提心作么增長呢?

註:這裡有幾個要點

1、空必須空的非常徹底,因為按照唯識的說法,無論怎麼空,都只是空的是凡夫的遍計所執。

2、若是存在概念,必然會出現矛盾,這不是禪宗的修行。所以禪宗往往不發一言,因為一說便錯。

3、最後兩首偈區別就在於有無。

最後,講一下空跟無什麼區別?空是絕對的無,而無是相對的無。

因為人類是不可能描述無的,無就是無屬性,無任何事物,那是一個極其空洞的概念。

比如,唯識立遍計所執自性,是說遍計所執存在嗎?

當然不是,但是如果不立遍計所執,我怎麼言說?

我總不能說,無無,那麼不就不存在有了嗎?

所以在凡夫的邏輯模型中,無是依存有的,所以只有通過否定一個概念來達成空性。

所以通過否定遍計所執來說明空。

所以,萊布尼茲曾經問:為什麼存在在,而無卻不在。

這個問題在唯識中,是這樣回答的。

無只在遍計所執中成立,遍計所執之中無所有。而離言自性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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