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戀

05-05

作者：無物似情濃

冰涼的風吹來細若遊絲的花香，睜開眼看到陰沉的天，從夢裡醒來的一霎不知身在何處。也許下一刻就是天明，但是這蟲鳴都沒有的寂靜里，請容下我一個人沉湎在時光的遺物里。

黎明來了，陽光自然連影子都無所遁逃。早上天空異常的漂亮。並沒有多麼藍，也沒有很澄凈。只是淡淡顏色，像在水裡暈開的藍色墨水，夾在兩旁綠懨懨密布的樹葉間。陽光落在樹葉上，灰撲撲的樹葉忽然有種很溫暖的顏色。頂端像豆芽一樣分開的白色路燈一段一段延續到看不見的地方，乳白色的雲彩在上面密布，慢慢移動過後留下的痕迹透出一點點藍色。

風很冷，陽光很溫暖。忽然夏天就結束了。路上開始有了落葉，踩上去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如果不是趕著上班一定會這麼一路踩下去。

抬頭看見天想起在玻璃杯里洗鋼筆的時候，筆管吸飽了水擠出來，一團濃重的藍色迅速在水裡擴散。如果我不能畫下來，還可以記得。如果我不能記住，那我就把他們都寫下來。當身體被歲月摧殘的時候，我只願內心平靜。

我長久以來逃避戀愛、逃避婚姻。

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安慰自己，因為一個人所以孤獨，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還是孤獨那麼就只能讓孤獨放大，無所遁逃。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彀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阮玲玉用那個年代尖細魅惑的嗓音唱「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在以前的舊手機里翻到的這首歌，竟然忘記了自己曾經反反覆復的聽過，迷戀過充滿沙啞電波聲鬼魅樣的歌聲。

這樣也好，我不過是貪戀了點溫暖，奢望了一點點也許能觸及永遠。快樂不一定是件好事，因為總也忘不掉，有了痛的時候會更加難過。傷痛也不一定就是壞事，比念念不忘來的更長久。時間只給了過往的歲月，而傷痛是刻在石板上的墓志銘深刻的提醒著那些存在。

深夜裡突然睜開眼睛躺在我多年沒變的房間里，沒由來的恐慌，我曾經希望它們快點過去，可是我卻怕那些都不曾發生過。明媚的笑臉，溫暖的懷抱，細長的捲煙，清澈的天空，白花花的陽光還有好像永遠也看不到頭的日子。欣喜著，恐懼著，患得患失。時過境遷，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耿耿於懷。沒有人會留意到歡笑人群中一滴胭脂染紅的淚珠，沒有人在乎黑夜裡我浸濕的發梢，一滴一滴打濕了我所有的夢境。我沒有濃重的化妝，可惜不能留下一絲氣味。日記上的被淚漬泡花的回憶,只留下墨跡的味道，假裝一切能如此被沖刷乾淨。

下午的時候開始下雨，灰白的天空密密麻麻滴落白色大顆的雨水透過紗窗濺進來。我像只背著殼的蝸牛，在潮濕的雨天慢慢伸出自己的觸角。這個我出生的城市雨水稀少，一年四季乾燥多風。可是我潮濕的心卻從沒有被風乾過，如同覆滿腐物的土地上奇異的溫暖，最潮濕溫暖的角落埋藏著花朵的種子。是個自言自語的傻瓜。黃昏的風開始莫名其妙的冰冷，冷的可以讓人忘記很多東西。眼淚流了下來，也成了身外之物。可是我還是遏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好希望就此我再也沒有了眼淚，再痛也哭不出來。風甚至把我的頭髮也吹的冰涼。

看見了月光照映下清晰的草木，霧蒙蒙的景象。泛著一種晦澀的光芒。清冷的風吹過，枯草上依稀閃爍著月光的顏色。沒有了明亮的路燈，月光下的一切變的很虛無。看得見這樣的月光，像在夢裡。真好，可以裝作無憂無慮，裝作什麼都看不到，裝作不在乎安靜固執的活下去。

如果說不出的話，我不肯放在心裡忘掉，我還能寫下來。你看，誰都害怕失去，而我覺得青春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