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史密斯：人道主義的豐碑

尤金·史密斯（圖1），美國最偉大的紀實攝影家之一。1918年生於美國堪薩斯州的維琪塔市，父親是商人，母親愛好攝影藝術。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尤金·史密斯十四歲讀中學時就對航空攝影產生了濃厚興趣，並接受了新聞攝影師法蘭克·諾埃的攝影啟蒙教育，中學畢業後進入維琪塔市的《鷹報》、《燈塔報》擔任攝影記者。1936年，獲得攝影獎學金的尤金·史密斯進入鹿特丹大學，畢業後即進入剛創刊不久的《生活》雜誌工作。

尤金·史密斯是一位有著高度責任心和正義感的攝影記者。剛進入《生活》雜誌不久，尤金·史密斯堅持使用當時剛剛問世的6×6小型照相機，而拒絕使用效果精美的大型照相機，因為他認為大型照相機景深極大而感情深度不足，沒有給予攝影師充分的探索自由，結果被《生活》雜誌開除。1944年，在擔任了一段時間的戰地攝影記者之後，尤金·史密斯再度被《生活》雜誌聘用，在太平洋戰區從事攝影報道工作，這段時間內，他在槍林彈雨中拍攝了《塞班島上的倖存者》等名作，對殘酷的戰爭進行了淋漓盡致地報道，而他自己也在戰爭中多次負傷。

1946年，尤金·史密斯傷愈，重新拿起相機的他以自己的孩子為模特，拍攝了《樂園之路》（圖2）這幅照片，並被史泰欽收入《人類大家庭》影展。在回憶創作經過時，他說，當時他想拍出一張「和我先前拍戰爭照片相矛盾、相對比的照片」，他跟在自己兩個孩子的背後，當孩子攜手走在林間小路上，一道陽光從上空灑落時，他趕緊按下了快門。關於作品的標題，尤金·史密斯說道：「大部分人都以為（標題）有宗教的涵義，其實（標題）是獻給音樂的。因為歌劇《鄉村的羅米歐與朱麗葉》中有支曲名叫《樂園之路》…… 我認為它顯示了希望。」可見，尤金·史密斯創作《樂園之路》的主要目的是表達對於戰爭的厭惡和對和平的期望。

二戰結束後，尤金·史密斯仍然沒有放下他在戰爭期間培養起來的對人民的熱愛，他把鏡頭對準了那些民間英雄、道德情操高尚的普通民眾以及二戰後資本主義國家的受壓迫者。著名組照《鄉村醫生》（圖3）、《西班牙村落》、《助產士》和《水俁》都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1948年9月20日的《生活》畫報發表了由28幅照片組成的《鄉村醫生》，這是在美國乃至世界的專題攝影報道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作品。紀實性的專題攝影報道早在20世紀20年代就已出現萌芽，1936年由《生活》雜誌正式創立，它的主要特點可以用「以圖為主，以文為輔」八個字來概括。尤金·史密斯的主要貢獻就在於將紀實性專題攝影報道從幼年期帶到了成熟期，並身先士卒地開創了一系列彪炳史冊的經典作品。

《鄉村醫生》的主人公歐奈斯特·西瑞阿尼是美國科羅拉多州洛基山地區克里姆林鎮的一名醫生，這裡偏僻荒涼、人跡罕至，曾經的幾位醫生都忍受不了這裡惡劣的工作環境，而西瑞阿尼醫生卻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把村民當作自己的親人，幾十年如一日地以崇高的人道主義精神和精湛的醫術救治了無數村民。尤金·史密斯在「鄉村醫生」這一大標題之下設置了六個小標題，分別是：在無盡的工作中自有樂趣、他必須兼顧十多個科目、危急病人常佔用他休閑時間、他為病人正骨截肢、一個老人在夜間死去、他的絕大部分時間全都獻給了公眾。在這組專題攝影作品中，尤金·史密斯還分別設置了點題照片、重點照片、壓軸照片、旁襯照片，每種照片都承擔著不同的功能，從不同側面深化了報道的主題思想。尤金·史密斯把報道分為不同側面以及設置不同類型照片的做法一直延續至今，成為攝影記者從事專題攝影報道的標本。

1950年5月20日，尤金·史密斯冒險進入佛朗哥獨裁政權統治下的西班牙，試圖通過攝影手段報道這個國家的經濟狀況。最終，他以多樣的角度、獨特的情趣報道了淳樸民風與殘暴獨裁併存的鄉村小鎮迪里托沙。當西班牙秘密警察對此感到恐懼並驅逐尤金·史密斯時，這組報道已經拍攝完畢，並刊登在了1951年4月9日的《生活》畫報上（圖4）。《捻線的農婦》是這組照片中較為突出的一幅，它表現了村落里窮困勞累的農婦，用最原始的方式捻線、縫衣，自然的體態中蘊含著簡樸的美。而《噴香的烤餅》（圖5）截取的則是這一村落中極富民俗風情的瞬間，使整篇報道的生動性得到了豐富。

《水俁》是尤金·史密斯一生中影響最大的攝影專題報道。1972年，到日本參加攝影藝術展覽的尤金·史密斯來到了日本南部的一個名叫水俁的小村落，這是一個被工業水銀嚴重污染的漁村，喝毒水、吃毒魚的村民都得上了一種可怕的「水俁病」，致使四肢及軀體畸形。為了深入了解這裡的情況，尤金·史密斯決定住在水俁村，和漁民同吃同住長達三年。工廠主為了阻止史密斯的正義舉動，竟然僱傭了六個打手把史密斯倒吊起來進行毒打，導致史密斯眼睛險些失明，生命奄奄一息。而史密斯毫無畏懼地繼續和漁民一起進行鬥爭，最終取得了勝利。後來，史密斯拍攝的《水俁》專題照片（圖6）在日本和美國的雜誌發表，史密斯本人也被日本人民尊為英雄。

1978年，尤金·史密斯在出門為小貓購買食物的路上不幸突然逝世，年僅60歲。他一生堅持人道主義的拍攝原則，是當之無愧的人道主義豐碑。對此，中國台灣攝影藝術家阮義忠曾在《當代攝影大師——20位人性見證者》一書中寫道：「尤金·史密斯一輩子都在干新聞記者……他不管什麼樣的表現才夠得上藝術水準，他只拍人，只拍受苦受難的人，只拍勇於向命運挑戰的人，只拍為別人付出的人，只拍需要大家去關心的人。他熱情洋溢地投入人群，浪漫地看著世界，有時濫情，有時傷感，有時自憐——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身為人類一分子的自己去拍照，去記錄他永遠不會失去信心的人性光輝。」[1]

本文摘自湯天明：《側目而視——攝影的人文觀察》，東南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

獲取海量攝影資源，歡迎訪問微信公眾號：攝影和生活和愛

[1] 徐忠民：《新聞攝影學》，浙江攝影出版社1996年6月版，第102頁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