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創作的偶然性

文/湯天明

偶然性是攝影創作與其他門類藝術創作的重要區別。

文學、美術等藝術作品都是創作者在靈感得以觸發並經過長時間精巧構思後的產物，而攝影師雖然可以通過導演布置的方法進行藝術創作（請注意，僅限藝術創作，紀實類的照片是不能叫「創作」的，更不能採用導演布置的方法），但不可否認的是，攝影史上有一大批經典的作品都是在相當偶然的情況下產生的，攝影創作中的偶然性，是攝影現場中一系列不確定因素的結果，反映著拍攝者、被攝者和拍攝場景這三者之間的非本質聯繫。

攝影創作過程中的偶然性，可以分為內部偶然性和外部偶然性。所謂外部偶然性是指一個偶然性事件（場景、現象）的突然發生，為攝影師提供了藝術創作的原材料。而內部偶然性指的是攝影師對這一偶然性事件（場景、現象）的突然發現，考驗的是攝影師的觀察能力、反應速度和創作技巧。攝影史上的大量經典作品，都是在內部偶然性與外部偶然性相交織的情況下誕生的。

攝影創作過程中的偶然性，必須和某一種必然性相結合後才能發揮作用，這種必然就是攝影藝術家對於攝影藝術的不懈追求與探索。對此，黑格爾曾說過：當一個藝術家「與一種碰到的現存的材料發生了關係，通過一種外緣、一個事件……通過這一類事物的推動，他自覺有一種要求，要把這種材料表現出來，並且因此也表現他自己」[1]。比如說，一位攝影藝術家在暗房內製作特殊的效果失敗了，不過顯影、定影、開燈之後，他卻發現這種失敗所造就的是另一種別有風味的畫面效果，於是迅速對這次失敗展開研究，得到了一種暗房新技法，在這裡，失敗是偶然的，而這位攝影家對於失敗的研究和探索卻是必然的。

在攝影創作的現場，事物以一種高速狀態流動著，下一秒將會發生哪些變化，是攝影師所無法預料的。因此，攝影師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偶然性事件的「突然發生」上，他們也要調動自身的內在因素，積極地應對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對此，布勒松曾經說過：「攝影，意味著在若干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同時認識出現象的本質，又能快速地把有含意的形式，嚴密地組合起來。這是一種使自己的頭腦、眼睛、心靈同時集中在同一個軸心上的活動。」

在現代體育攝影中，攝影師們常說的一個詞叫「提前量」，即攝影師在精彩瞬間將要發生而尚未發生的狀態下必須已經進入工作狀態，而不是在精彩瞬間發生之後才去發現並捕捉，畢竟，在激烈的賽場上，沒有人會擺出供攝影師慢慢拍攝的「pose」，一個精彩的場景，往往在幾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就溜走了。

本文摘自湯天明著《側目而視：攝影的人文觀察》，東南大學出版社，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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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放：《攝影藝術概論》，浙江攝影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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