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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放狗咬人,才是真的回家

文圖/應志剛

當城市裡的人們為了一片新發的綠葉騷情的時候,大山裡的桃花已是開得絢爛。

暌違已久的遊子再次回來,故土換了盛裝相迎。青山綠水依舊,只是菜花鋪黃了山野,桃紅對著杜鵑笑。

從村口延綿至幼年隨祖父勞作的深山底處,十里桃花齊放。春光藹藹,偶遇游山的外鄉人,流連桃林,弄姿桃花前,我的舊鄉鄰見了都是不屑,「桃花有啥好看的?」

我自是難掩內心的慌亂,此般景緻,正是我魂牽夢縈的春色,心心念念千山萬水趕來,卻又要假裝自小看慣了,又歷經大城市風景的有見識之人,偏要學出一副鄙視的嘴臉來。

恨不能一袖管攬了這遍野的春色回去,好在以後的蒼涼歲月里,細嗅鄉愁。

忽然瞥見那香水熏暈草木的妖艷婦人,鑽入桃林折枝攀花。

不待舊鄉鄰阻攔,早已搶先一步一聲大喝,「手骨倒是癢的,花折了結不出桃子來,儂是要賠多少銅鈿?」

那婦人慌忙收了手,一旁拿著手機獻殷勤的禿頂男人卻是幫了腔,胖了嗓子與我爭,「這是你家的田?」

「老三老四想吃耳光子嗦?」在自己的故土,自然不能輸了膽量,將手一叉,喝道,「哪一片地,哪一根樹,不是阿拉村裡廂的東西,看看無防閑話莫多,手骨癢吃巴掌!」

婦人跟著禿頂男子憋著一肚子的氣憤,咕囔著離去。走出老遠,還迴轉身來吐了一口唾沫。

看不慣這等腌臢之人,我鬆開牽大黃狗的繩索,任其一陣狂吠,將那粗鄙之人追出老遠。

荷鋤歸來的鄉鄰,擔著沉實的麻袋,裡面是尚未破土的「黃泥拱」,那生長在山野密林,積蓄了一冬的能量,急待破土的竹筍。

見我閑坐田頭抽煙,鄉鄰慷慨,解下重負開了口袋,掏出散發著春泥清香的筍子,好歹要我「帶些去南京」。

我抓了地頭放著的鋤頭與麻袋,笑著婉拒,「正好也要去山裡,儂就不要增加我的負擔了。」

鄉鄰笑著作罷,又問,「搗筍的生活還沒忘記吧?」

「忘不記的」,往手心裡吐了一口唾沫,抓了鋤頭,起身扛於肩頭,笑道,「生活再做不像,到底還是山裡人。」

挖筍有技巧,尖頭拱出泥土的,我們向來喚作春筍,與「黃泥拱」差了一大截的口味。

如果你有幸嘗過新鮮出土的「黃泥拱」,剝了筍殼細嚼筍尖,自然有一種令人歡愉的清甜。

這般的大自然給予山裡人的饋贈,菜場是買不到的,只存在於山裡人家的餐桌,歲歲年年。

「黃泥拱」沒有冒尖,尋找頗費眼力,好在自小祖父教導,泥層之上見有十字形或井字形裂紋,一般不會落虛。

找到筍不算真功夫,整株挖出來才考驗「會不會做生活」。

蠻力是不行的,需漸次掘開頂上、周邊的泥層,順著竹筍的長勢開挖,掘斷竹鞭,兜底斜著斷根,鋤頭柄子向上一抬,一株金黃的「黃泥拱」完整出土。

光是挖了個尖,或是斷了半截的,便會棄之不要了,拿回家去是要被老婆念叨數落的。

初春薄涼,山裡勞作的人卻是一身大汗,濕了的汗衫幹了又濕,停頓少刻,經山風一吹,汗漬斑斑。

山間自有流泉潺潺,渴了,掬一捧灌下,清涼自在。體力好的,在山澗打個滾,經涼水一激,渾身又是使不完的力氣。

煙霞籠罩山野,便是歸家的信號。

立於林間,眺望村落里炊煙升起的時候,麻袋裡的竹筍已經裝滿。

這個夜間註定也要忙碌,剝筍、煮筍,做成鄉里人都喜歡的醬油烤筍、咸齏烤筍,都需要交給時間和火候。

而於我來說,這樣的味道與堅守,頑固地紮根於心靈底處,在被歲月發酵後形成經久回味的芳馥,於隻身遠遊的路上,時時誘發「不如歸去」的念頭。

應志剛——媒體人 · 文旅作家

生於江南,棲居江南,寫不盡江南春色。20載鐵肩擔道義,風雨路,閱盡浮華。某日心有所動,隱於山水,寫字、讀書、種菜,恍若重生。

樂途靈感旅行家、驢媽媽旅行達人、途牛大玩家、中國國家地理網專欄作者,已出版《最高使命》、《突然有了鄉愁》等。即將出版旅記《散落一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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